窗邊的暖榻上,齊天睿端著一小碗安神湯,俯身遞過去,“來,再吃一口。”
靠臥在床頭,莞初酸酸地哽著喉,搖搖頭。將才巧菱那幽魂般的一句話似狠狠一錘砸下來,心立刻停了,絞痛如死了一般,被他抱在懷中好是撫慰,才緩緩地復跳。此刻只覺重似千斤,沉得她連提一口長些的氣息都不能夠……
“聽話。”大手捏著小銀勺安安穩穩地停在她唇邊,一動不動。
莞初抿了抿唇,強掙了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吃下,直到他滿意地放了那隻小空碗。
“好些了麼?”
他的語聲低沉,面上那刻薄的稜角燭光裡好是溫柔,神色清朗,彷彿那驚天的秘密曝出來只是掙到最後的燈捻兒,噗呲一聲就完了,與他絲毫無礙。此刻他蹙著眉,只管疼愛地看著她,眸中只有她蒼白的臉頰,她的眼睛……
淚水細細地滑落,他抬手在她腮邊輕輕捻住,她再也忍不得,埋進他懷裡……
他低頭將懷中軟軟抱攏,臉頰輕輕蹭著她的發,“好好兒的,怎的又哭了,嗯?”
“我……我該早告訴你……我不該……不該自作主張……”
“沒有把握的事,隨意說出口是魯莽。”
“不是……不是……”聽他開脫,她越發哭了,“看到那個絛子……我其實……九成是篤定的!!可我……就是,就是沒跟你說……”
這一天突如其來的心痛驚嚇,她早已失神,此刻更讓愧疚吞噬,便像小孩兒一樣完全沒了把握,他心疼地把這亂糟糟的人兒更捂在懷中,“好了,若是如此,那是我的錯。”
她正哭得頭暈腦脹,聽聞這一句,不覺愣了一下,抬起臉,鼻涕眼淚地看著他。
“不能讓你安心把這小腦袋裡的愁都說給我,擔驚受怕,是我的錯。”
“……”這一句他說的天經地義,全不像是膩了聲兒在哄她,莞初抽了抽鼻子,想開口,卻不知該如何應……
大手輕輕地抹了一把那小臉上亂七八糟的淚,他接著道,“落儀苑那日,你我都亂了心神,我尚不知把握,你卻還能留意到那細微之處,還能旁敲側擊問他,難能可貴;回來後,仔細琢磨了又動手打了那絛子,死活不願意理我,還硬屏著與我郎情妾意一番下了你的小圈套,是不是,深明大義?”
“不是……我……”他語聲沉,一字一句說得誠懇,莞初不知怎的,忽地覺得心疼,再不做聲,只低頭貼在他懷裡,尋了他那沉穩的心跳去,溼溼的淚就蹭在他心口……
懷中軟軟的,齊天睿禁不得嘆了口氣,“這整樁事,把我的丫頭累著了。打今兒起,莫再為此事發愁,凡事有我。”
“……嗯。”莞初懵懵的,覺得承不得他這番話,想爭辯,又覺這生死劫後不該為自己矯情,抹了抹淚,抬頭看著他,“只是……我還是有一事想不明白。”
“何事?”
“那韓……”公子兩個字未出口,莞初蹙了蹙眉,“韓榮德,他先前哄著大妹妹私下自己墮胎,許是還用將來天長地久的計較來哄她,可這之後,既然得知你要護著她生下來,又篤定大妹妹不會把他說出來,為何還要鋌而走險做下這麼……喪盡天良之事?枉顧她的性命罷了,也把自己曝露?他……就不怕你?”
齊天睿聞言,嘴角邊淡淡一絲笑,“怕。所以,他不敢讓我養。”
“可是……”
看著她疑惑,齊天睿好是猶豫了一下,方道,“他送進來的藥,我給叔公看,竟是拿不準;下晌我就著石忠兒拿去了葉府。從夕兄找人仔細驗看,才知道那藥來自南疆域外,不是墮胎之用,是做死胎的。”
“什麼??!”
她騰地坐直了身,小臉驚怔,淚痕斑斑,一雙失神的眼睛像不認得他似的,齊天睿蹙了眉……
“他送進來三瓶,該是三月之用。每日一丁點,慢慢在腹中遏住胎兒生長,終是一日,胎死腹中。不會即刻發出來,待到泛了毒,孃的身子受不住,便似生產一般。如此一來,神不知,鬼不覺,莫說是我,就是秀筠自己都不會知道是為的什麼。又如何曝出他來?只是,因著巧菱一時手下沒把握放多了,秀筠的身子又弱,那藥竟是先衝了娘體,才有了今日之險。”
他語聲平淡,不著任何喜怒,卻這一個字一個字丟進這冷雨的夜裡,莞初只覺寒氣從四面湧來將她淹沒,心攥得死死的,臉色煞白,透不過氣,他一把將她重攏進懷中,忽地一暖,她不顧一切地張開雙臂緊緊地抱著他,那力道像是恨,似要把那心底的寒意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