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有心為妻子在父母跟前邀個功請個賞,卻不料父母聽到這些好處,竟這麼的……他不知如何形容,只覺,態度轉得也太快了些,未免顯得功利。
他腦子裡有些亂。
婚前,他只知自己的父母待自己極為寵愛,極為寬容,他只知自己的父親,對母親極溫柔體貼,他們是他的榜樣。婚後這一天發生的事,發生的轉變,讓他意外,讓他措手不及。
“明日你父親就要上任了,晚上讓阿蠻來,並你幾個姊妹,咱們一家人一起吃頓晚飯。”顧氏笑盈盈對他道。
“嗯。”李霽應聲,拜別了父母,離開芙蓉苑,這才緩過勁兒來。
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只要父母以後對他的阿蠻好就行。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晚的團圓飯,闔家歡樂。
顧氏為自己早間的衝動賠了不是之後,喜笑盈盈,一口一個“阿蠻”地喚著,又是讓她吃這個,又是讓她吃那個,看得幾個姊妹幾度瞠目結舌,心裡直犯嘀咕。她們也沒有想到,母親變得這樣快。
二娘子李錦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阿母您早間還說弟妹是個災星,這下又對她這麼好,我都適應不及了。”
“是啊,阿母您變得也太快了。”三娘子李繡兒附和。
顧氏忍不住瞪了她二人一眼,“早間那是阿母誤會了你們弟妹。這才向她賠了不是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是吧阿蠻?”噙笑看了沈連城,還不忘道一句,“阿蠻你是讀過書的,我這幾句講得可好?”
“嗯,阿母講得……甚好。”沈連城憋著一股子狂笑,卻要用適宜的微笑掩飾,實在憋得難受。
顧氏的變化,其實在沈連城料想之內。令她應接不暇的是,顧氏太流於表面,太“熱忱”了,說對人好,就能把人捧到天上去,疼到骨子裡去似的。
這樣的人,倒不難應付。
往往是這樣說翻臉就翻臉,說談感情就談感情的人,沒什麼心計,容易相處。
離席回清秋苑時,沈連城一身輕鬆,李霽則頗有些尷尬。
“阿蠻,我阿母她看事情只看表面,今天……讓你見笑了。”說這話時,他臉色微紅,只是夜色之下,不會有人瞧得見罷了。
沈連城抬眸看他,不以為意道:“那隻要我表面功夫做足了,她也就不會與我為難了,倒不是壞事兒。”
李霽心下一鬆,眼裡滿含了笑意。“你能這樣想,那就太好了。”他唯恐她心高氣傲,見不得自己母親這般功利。
“兩位雙生的姊姊大你多少?怎還未出閣?”李錦兒和李繡兒長得不一樣,身量不一樣,性格不一樣,卻是雙生子。早間沈連城還不知道,席間一聽說,她不免生奇。
“二姊姊三姊姊也就大我一歲不到。兩人感情極好,說是若要嫁人,便嫁一家人,否則便不嫁。這才把婚事給耽擱了。”
“噢。”就這兩人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作為,怕也不是什麼溫雅的性子。都十**歲大姑娘了,再不嫁,可就老了。沈連城想著,都覺得操心。
她倒是認得幾家年齡相仿的世家兄弟,品行不錯,但她作為李家新婦,自不好提及,話到嘴邊,又適時嚥了回去。
看著廊前廊後亮起的燈火,她挽著李霽的胳膊,一邊往清秋苑走著,一邊與李霽聊著李家的事兒,倒不覺無趣。
這一夜,天上有云,半月當空,不時躲進雲層裡,顯出幾分詭異。
尋常百姓已然睡下,街上偶有醉酒的漢子說著酒話搖晃地走過,也偶有雞鳴狗盜之輩越過誰家的牆垣。一輛華蓋車從永華巷陳國公府出來,駛向了京都最有名氣的秦樓楚館——醉仙樓。
陳襄在樓上雅間,點了這裡賣藝不賣身的頭牌,水袖。
水袖隔著簾子,彈響一曲《越人歌》。
“主公,向公子適才來過了。”水袖輕柔的話語,隨著美妙的曲子從簾內一併傳了出來,不疾不徐。“他想問問主公,究竟有無想好。”
陳襄飲下杯中酒,沒有立即作答。
“他很想見見您。”水袖又道。
“不見。”陳襄放下手中空杯,微蹙了眉頭。
“向公子說,您不見他,是為他好,但他,並不以為在周天子那裡暴露您與他的關係會有何打緊的。”
陳襄幾不可察地“哼”了一聲,“是他的意思還是那人的意思?若是那人的意思,未免叫人失望。”
“該是向公子自作主張。”
“告訴他,宇文烈有的,並非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