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佛院裡,老道人與一位國字臉的戒律住持相對而坐。
道人似笑非笑,密密麻麻的皺紋縱橫在一張老臉上,在火光的對映下猶如一朵枯癟菊花緩緩綻開。
坐在老道人對面的是大佛院裡的戒律住持,身材壯實,面如羅漢,一臉堅毅平和。
他是佛院裡最虔誠古板的僧人,武僧之首,掌管戒律。
這兩人在眾人的注視下默然不語,心裡似乎在醞釀著接下來的言論。
在另一邊,
顧白水滿臉疲倦,雙手揣在袖口中,縮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
他依靠著牆壁,望著廣場正中的兩個人,不太理解的挑了挑眉。
論道?
道士找和尚論道?
這倒真是罕見稀奇,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怪事兒。
關鍵那老道人看上去也不像是讀過書的文化人,分明是一個滿嘴粗鄙穢語,能動手絕不動嘴的邪修。
罵人這方面他可能是造詣頗深,但論道和罵人沒什麼關係,這老道肚子裡有那些墨水嗎?
可別都是髒水,論著論著就吵起來了,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了。
牆角的顧白水笑了笑,打算以旁觀者的立場,來看一場戲。
老道人抬了抬眼,率先發問:“佛家不沾葷腥,不吃肉,這是道爺我最不能理解的破規矩。”
“住持給咱講講,不吃肉是什麼道理?”
戒律住持沒什麼好臉色,冷聲說道。
“眾生平等,根本上並無差別,試問道長可否願意讓他人生食你肉?”
“以其他生靈的痛苦,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此舉和閻王有什麼區別?”
老道人搖了搖頭,並不贊同和尚的話:“弱肉強食才是自然法則。”
“山羊吃草,野狼吃羊,萬物輪轉,方成天道。”
老道人又問:“如果真如主持說的話眾生平等,野狼卻不應該吃羊,是不是對狼太不公平了?”
“狼是錯的?就該死?”
方臉僧人略微沉默,辯駁道:“狼吃羊,當然是自古以來就存在的道理,兩者都要生存,沒有對錯之分。”
“但你我既不是狼也不是羊,人能以素齋果腹,也沒必要再徒增殺孽。”
老道人笑了,笑得很詭異。
“住持,你錯了。”
戒律僧人一愣:“錯在哪兒?”
老道人說:“你們這些禿驢吃素,不就是長著兩隻腳的羊嗎?”
“老道我吃肉,不就是以肉為食的狼嗎?”
“狼吃羊天經地義,我吃你們也是天經地義,都是為了活下去……狼不想餓死,我不想老死。活著,才是世間最大的道理。”
佛院一靜,鴉雀無聲。
僧人們都覺得老道人的話沒有道理,可怎麼想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時候,老道人露出了一口黃牙,輕聲說道。
“修行,本就是一條不停吃人的路,踏上去,咱就無法回頭。”
……
顧白水坐在牆角的陰影裡,摸著脹痛的肚子,眼看著那個老道人站起了身。
老道人問了方臉僧人最後一句話:“住持,你想吃肉嗎?”
僧人沒有回答的機會了。
因為老道人捏開了他的嘴,撿起地上的殘屍手臂,獰笑著塞了進去。
佛院震動,年輕的僧人們目眥欲裂,十幾個武僧拎起棍棒一躍而起,衝向了往戒律住持嘴裡塞手臂的老妖道。
但結果是,這些年輕的武僧們都死了……死在了方臉僧人的前面。
老道人渾身染血,斷骨挖心,像碾死一堆螞蟻一樣,殺光了衝上來的所有武僧。
他甚至把這些年輕的武僧餵給了戒律住持,硬生生的撐死了這個恪守戒規的方臉僧人。
老道人抬起身,擦了擦臉上的血水,殘忍似瘋魔的笑著。
“下一個……”
佛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眾人的注視下,第二個老僧走了上來。
這老僧滿面慈悲苦痛,把肚皮撕裂不成人形的戒律師弟抱起來,交給了身後的同門。
然後這個老僧接下了論道的位置,坐在了老道人的對面。
這個老僧是佛院裡看上去最年邁的一個僧人。
他平日裡隱居在閣樓上,一心研究佛法,從不問世俗之事。
剛剛死去的戒律住持,是這老僧唯一的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