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要想牢牢控制住這麼一大塊地盤,要面對的壓力來自方方面面,有官吏系統,有文人士子的反彈,有家族勢力的反彈。
大宋朝,是華夏第一個把基層的治理權交給底層士族集團的朝代。從春秋戰國,到秦漢兩晉,再到隋唐。每一個朝代都是真正的中央集權,皇權是直接可以管轄到每一個黎民百姓的。
也就是說中央一個命令,不論是繳稅,還是徵兵,都是由政府組織直接發號施令。比如唐之府兵,動員系統只需要皇帝一個聖旨,兵員從十里八鄉便可源源不斷的集結,徵稅亦然,也是衙門直接進行。
但是宋朝開始,這個事情就有了變化,有一個詞彙叫作“皇權不下鄉”,便是地方衙門並不能真正管理到村鎮族鄉,衙門行使權力,都要經過當地的家族進行。比如一個村落,要徵稅,其實並不是衙門直接到百姓家中收取,而是透過當地的家族勢力間接進行。
又比如宋朝的軍制,財政養的禁廂軍之外,朝廷並不能直接動員底層百姓。也沒有直接動員的制度渠道,甚至都沒有直接動員的能力。一切的社會基層事務,皆要透過家族勢力進行。
其實這是一種權利交換。從那一句“與士大夫共天下”開始,大宋趙家就把基層治理權交給了大小士族,換得大小士族對於趙家的支援。
宋朝這個制度也嚴重影響了明清,導致明清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權利交換,對於國家而言,帶來的壞處是顯而易見的。特別是明朝,士族富裕而國家衰弱的原因也主要在於此,士族權利致使土地兼併之下,整個國家連稅收都收不到。
這個問題是宋朝以前的朝代不曾有的,也是國家主要的動員能力所在。也是漢唐對外戰爭強橫的原因所在,漢唐朝廷能直接動員所有的民力物力。宋明卻缺乏這種能力,甚至到了後期,國家直接就喪失了這種能力。
這是社會制度與模式最基本的比較。
但是這個問題如今也給鄭智帶來的困擾,那就是河北兩路之下,其實民間的基礎統治階層,對於趙家是有骨子裡的效忠的。因為趙家開創的模式給了他們好處,那麼權利交換之下,顯然沒有人願意打破這種美好的局面。
這也是為何宋、明、清三朝沒有人能造反成功的原因,即便是李自成,若是遼東沒有滿人這個強力的外敵,也不可能讓他攻入北京城。因為朝廷的統治基礎不被打破,那麼來自內部的反抗是不可能成功的。即便清朝的終結,也是因為外部的影響,被列強無數次打敗,才有民間進步人士的崛起。
那麼鄭智要來打破這種局面,便需要深層次的思考,手段必然是翻天覆地的。這個手段,歸根結底便是土地改革。把好處直接給到所有的百姓手中,打破士族對於基層權利的壟斷。
也就能構建起鄭智對於基層權利的回收,得到真正來自底層的支援。趙家與士族進行權利與利益交換,鄭智便要直接與真正的基層百姓進行權利與利益的交換。換取廣大百姓的支援。
後世國民黨常凱申統治的中國,其實也是建立在“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基礎之上的,雖然並不完全一樣,但是基層的形態還基本相同。
打破常凱申的太祖之法,便是鄭智之法。
鄭智想得極為通透,要想徹底根除趙家的勢力,唯有以極為快速與血腥的手段解決大宋趙家的統治基礎。
否則,鄭智的統治便是空中樓閣,隨時都會受到反撲,隨時都會搖搖欲墜。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鄭智不願意用趙家的模式與士族集團達成這種權利與利益的交換。不願意與傳統計程車大夫共天下。民族與國家的傳承需要知識,需要文化,但是並不需要這種傳統計程車族階層。
國家需要的文人士子應該是服務型的,而不是既得利益型的,更不是用整個國家與民族的權利與利益作為交換型的。
大名府城之下,蔡京回頭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隊,極為的安心,這也是蔡京人生之中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軍隊,多到漫山遍野,多到人山人海。
蔡京抬頭再看了看大名府城的高牆,還有高牆之上的鐵甲士卒,心中也升起了許多自信。
身邊的种師道一臉的擔憂,种師中卻是老神在在,還有閒心左右打量。
“來人,往城裡射勸降書信。此番朝廷十五萬大軍已到,叫城內的亂臣賊子快快束手就擒。”蔡京話語之中有一股睥睨之感。
七天集結了十五萬大軍,雖然不盡人意,卻是也讓蔡京心中能接受。
說是十五萬大軍,在蔡京看來這個數字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