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外國人。但是他只要摘下眼鏡,或者口罩,他臉上那些頻繁出沒在雜誌和電視上的五官,就能引來一群一群的少女。他也忘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悠閒地在街上散步,有多久沒有自在的看一場電影,有多久沒去路邊的大排檔吃個痛快了。之前沒有,現在更不可能。現在的自己,就像一個無法見人的秘密一樣,活在黑暗裡,活在一種時刻提心吊膽的倒計時狀態。他從草地上做起來,掏出口袋裡的車鑰匙。他突然想去一個地方。宮洺住院的這段時間,雖然我和kitty依然有忙不完的事兒,但是,畢竟,他不是超人,工作量肯定不會有正常上班的時侯多,於是這段時間,我也終於有一些空餘的時間剩下來,比如現在這種時刻,讓我可以回顧一下我的生活。一直以來,我都像是持續處於百米衝刺的最後階段一樣,瞎子般的朝前衝,然而當我停下來回顧一下我的生活,卻有很多沙粒感堆積在心臟裡,隨著血液流進身體的各個部位,在我的身上沉澱無數生澀粗糙的傷感來。進入冬天之後,唐宛如終於從我們的別墅裡搬出去了。其實沒有別的原因,我們沒有爭吵,也沒有厭惡彼此——說白了,那麼多年過去了,以唐宛如的個性,要厭惡早厭惡了——我們之間的問題在於,當我們每一個人都匆忙而潦草地告別我們的學生時代,穿著清一色的黑色衣服擠在寫字樓的小電梯裡一臉憔悴時,她依然固守著過去的帶著膠片底感的時光。她依然喜歡看文藝小說,依然在煽情的段落哭得媽都不認得,她依然喜歡拉著我們每天晚上聚在一起一邊喝咖啡紅茶一邊聊著全國娛樂明星們的八卦,她腦子裡依然期待顧裡從她潘多拉魔盒般的櫃子裡倒騰出各種各樣聞所未聞的飲料來沖泡給大家,她甚至期待著顧裡依然邀請我們一起擠在客廳的波斯地毯上做瑜伽。
然而事實卻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比著誰更晚回家,回到家之後,匆忙地在廚房裡弄一碗泡麵或者從冰箱裡拿一個蘋果,然後就窩在自己的電腦前面噼裡啪啦地砸鍵盤,又或者扎著沖天的馬尾辮,把太陽穴繃得發亮,坐在地上,和麵前攤開的一地計劃書苦苦對戰。甚至連曾經一直陪伴她的南湘,也加入了我們的陣營。每一天早上,我們在小小的餐桌上喝牛奶麥片,臨走前把一杯特濃咖啡倒進喉嚨裡,我們抓緊所有的時間在餐桌上聊著《M。E》裡的各種八卦和匪夷所思的計劃,就如同當年我們聊起大學時訊導主任臉上那顆痣的直徑是否超越了一分硬幣時一樣激情四射。她彷彿一個過去的幽靈,停留在曾經的時光軸上,她看著我們的時候,目光裡有一種不捨和難過。車停下來,顧裡沒有等南訣來開車門,就自己拉開車門下了車。她衝南訣揮了揮手,“你去把車停好。然後再來找我。”南訣點點頭,英俊的小臉消失在搖起來的黑色玻璃後面。顧裡透過玻璃看了看自己,她的妝容在經過了一個通宵的考驗之後,依然清新亮麗。而當唐宛如睡醒起床之後,她總是發現,穿著睡袍站在客廳裡的,只剩下她自己。廚房的餐桌上,留下了三副餐具,lucy小聲地哼著歌收拾著家,每一個早晨,迎接她的都是這樣一個空洞的客廳。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心裡陡然升起各種思緒。我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我拉開門,視線聚焦之後,我就腦漿四射了——我就是一隻此刻被鉗子鑿開了的陽澄湖大閘蟹。門外,崇光——也就是現在的陸燒,同樣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在這幾秒鐘之內,我們互相腦海裡,不知道翻騰了多少片蘑菇雲。他肯定也沒有想過我會在這裡。宮洺看我楞在門口,忍不住走過來問:“誰啊?”當他看清楚門外站著的面容時,他和我一樣愣住了。三隻大閘蟹站在門口,皮開肉綻的沉默著。要怎麼來解釋現在這個場面呢?我飛快的調動自己的所有智商,企圖做出正確的反應。感覺有人一直在我的腦子裡念繞口令:首先,宮洺並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崇光還沒有死的事情,而崇光也並沒有告訴宮洺,我已經知道了他沒有死的事情,同時,按道理來說,我也應該表現出我不知道崇光沒有死的樣子;但陸燒這個模特突然來看宮洺,也說不過去啊,那我也許應該表現出驚訝的樣子,但這個驚訝,會不會被理解為我已經知道了陸燒就是崇光呢?又或者說,其實宮洺知道我知道了崇光就是陸燒,但是我和崇光卻以為宮洺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我的腦子已經缺氧了。)宮洺:“……你是陸燒?你來這裡幹什麼?”——我心裡在發抖,但同時我也知道,宮洺心裡也在發抖,他雖然是冰山美人,但確實蹩腳演員。他說謊的時候睫毛抖得像蜜蜂的翅膀似的。陸燒不自然的看了看我,尷尬地說:“……嗯……想來談個合作……”三個人像是踩在平衡木上,就等看誰先摔下去。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