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羅開救了皇帝,朱元璋又怎肯翻查此案。而且羅開若非在皇帝面前提起此事,皇帝又怎會知道呢!
何曉茵哭著道:“咱們姐妹委實受恩深重,羅莊主的大恩大德,絕不敢忘,請受姐妹二人一拜。”說罷再行跪了下來,羅開見著,頓時慌手忙腳,只得又把二人扶起。
白瑞雪道:“瞧來要找出陸恫的罪證,現在事隔這麼久,恐怕並不容易。”
羅開道:“話雖如此,但朱柏為求得到龍涎丹的解藥,今次正是他討好於我的機會,況且又是皇帝受命與他查辨,這個人情,他是非賣給我不可的。而陸恫只是個七品芝麻官,朱柏豈會把他放在眼內。”
白瑞雪搖頭道:“這個陸恫既然膽敢招權納賂,自然在書中找到不少把柄,他才會這樣做,到時他只要搬將出來,相信朱柏也未必能奈何他。加上朱元璋的為人,忌心極重,對文人尤其憎惡,只要文字中有一言半句不合他意,便即招來殺身之禍,這便可想而知了。”
何曉茵聽了忙道:“白姐姐,我父親那本”夕照集“,內裡確沒有什麼反文反詞,而這本書在坊間還有發售,若真的是反書,又怎會這樣!只是那個陸恫為了貪圖錢財,硬要冤枉我父親而已。”
白瑞雪微微一笑,道:“這個我當然知道,難道我會不相信你們麼!但你們可知道,一本書何只萬字,要在文字裡挑骨頭,真個容易得緊,莫說是一句文詞,便是一個”光“字,他便可以加罪於你,說你影射皇帝是光頭和尚出身,這叫做”捉雞罵狗“,他們若要有心誣衊陷害,辨法實在多的是。”
上官柳也點頭道:“瑞雪姐說得一點不錯,前時狀元張信,文才甚好,深得皇帝重用,遂任命他教導諸王子唸書,豈料有一次,張信以杜甫一詩”舍下筍穿壁“作為字帖式,教各王子寫字。朱元璋在旁看見,勃然大怒,說:”堂堂天朝,何譏誚若此!“於是把張信腰斬。這樣事兒,直是荒謬絕論。”
白瑞雪道:“朱元璋自做皇帝后,其政策是以”猛“治國,所謂猛,便是屠殺之意,對有功的臣子是這樣,贓吏是這樣,連和尚及讀書人也是這樣。他曾頒佈天下,今後人民倡優裝扮雜劇,除依律,神仙道扮,義夫節婦,孝子順孫,勸人為善及歡樂太平者不禁外,但有褻瀆帝王聖賢之詞曲駕頭雜劇,非律所載者,敢有收藏傳誦印賣,拿送法司究治。這話面頭雖是禁制戲曲,實是要壓止文人的言論。
“朱元璋這樣做,確是有他原因的。他出生窮寒,文化水準甚低,又因當過和尚,參加過紅巾軍,故深怕別人揭其老底,時生猜疑,文字獄便由此產生!剛才我說只單一個字便能入罪,這並非是虛言。浙江府有一人名叫林元亮,他替人寫”謝增俸表“,其中有”作則垂憲“之句;又北平府學訓導趙伯甯替人作”萬壽表“,中有”垂子孫而作則“一句。便因為這個”則“字與”賊“同音,朱元璋從一些奸官口裡得知,認為是譏刺他曾做過賊,二人一概處死。
“常州府學訓導蔣鎮為本府作”正旦賀表“,內有”睿性生知“句,”生“被讀作”僧“;尉氏縣教諭許元為本府作”萬壽賀表“,內有”體幹法坤,藻飾太平“八字,”法坤“被讀為”發髡“,”藻飾太平“當作”早失太平“,作箋者也被處死。還有,蘇州知府魏觀,為元末豪雄張士誠的宮殿遺址修建,請了一位名士高啟寫”上梁文“,豈知內有被視為帝京專用的”龍蹯虎踞“這四個字,朱元璋知道大怒,魏觀和高啟均被腰斬。
“你們看,以上種種的事件,已證明朱元璋其人如何,此人正是個金漆馬桶,今日雖身為皇帝,外披龍服華冠,而肚子裡卻是一團糞草,胸無點墨,方會做出這等大謬不然的事來!而何妹子你父親這本”夕照集“,就算內裡是全無反意,但要蛋中挑刺,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說,若要對付陸恫,光憑道理是不成的,必須另想一個法子,方為上策。”
眾人想想也覺有理,緘默片刻,忽聽得羅開向何家姐妹問道:“是了,我曾聽你們說,何夫人現今尚在楚王府,這事真的麼?”
姐妹倆同時點頭,方曉芍道:“這事確實千真萬確。當初咱們姐妹倆,本應也是和家母一起發到楚王府,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我和姐姐給昭宜公主要了去,而家母依然留在楚王府。”說到這裡,淚水不禁奪眶而出,再無法說下去。
羅開拍腿道:“這樣我可有辦法了,你們大可放心,這個陸恫走不掉的。”
第十回 併贓治罪
朱柏和羅開之間的關係雖漸有好轉,然前時遺流下來的嫌隙,一時間仍是無法火滅煙消,渙然冰釋。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