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說,那個叫什麼……烏……”
“烏龍女。”吳三更補充道。
“怎麼,你認識她?”
“我們是同學。”
“同學?”
“我聽戚主任說,你們沒跑成?”
“那個死東西,欺下瞞上,滿口鬼話,除了封喉,我最恨的就是他。剛來時,他把這兒吹噓得跟天堂似的,其實,這裡比地獄還黑!這麼跟你說吧,進來之後,別指望把自己當成活人,你的心要比鐵還硬,哪怕看著你心愛的人死去,這心裡也不能有絲毫憐憫。工作沒幾天,我就受不了了,噁心,晚上做惡夢,白天虛汗淋漓,一請假,封喉就說我裝病,後來找戚主任,你猜他怎麼說?”——渾天儀又點了一支菸,吐了一口說:“他把這稱為‘不應期’,你他媽的要是女人,說了這話我還想勃起,一個把女人當成二極體的‘閹人’,我聽後就想把橡膠棍插在他的嘴裡,什麼東西?!可當時我什麼話也沒說,他從他娘還沒有把他生出來時開始講,一直講到他圓寂那天,你看這人,他活著的時候就把死前死後設想好了。他說死是什麼?死就是把手裡的活兒停下來,然後等著別人把他燒成灰石粉,撒在後院的花園裡養花。我說我不能跟你比啊,我境界達不到,我一看到美女陰莖就發紫,從那裡面流出的粘水都能把菸灰缸填滿,我還沒享受呢,空長了二十多年的胴體,不能讓它窩著一泡尿等死吧——戚主任就說‘不如你逃走,再多找幾個人,即使被抓到,處罰也會從輕’,我就信了,事後一想,他是下個套子讓我鑽,我要是不鑽,他哪有立功的機會?”
這時候,章魚說話了:“噯,天儀,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想通。”
“什麼事?”渾天儀看了吳三更一眼,此前,章魚的目光已從吳三更的臉上移開,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似乎在傳遞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出‘風化街’,我就發現情形有點不對頭。這條街,一直是燈火通明的,可那天晚上一盞路燈也沒有,兩邊的宿舍樓也是漆黑一片。後來,走了一段路後,藉著打火機的火光,我們才看清前面有一個交叉路口,一條路被分成了兩條,你跟烏龍女她們走另一條,我選了這條。可沒走多遠,前面又出現了一個岔路口,我這邊有三個人,正好一人一條,他們遇到什麼我不清楚,後來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一答應,身體就被人逮住了。你說,他們是怎麼發現我的?”
吳三更越聽越糊塗,在兩位同事的描述下,這就和陰間的“索魂路”一樣虛幻莫測。
“我遇到的是一堵牆。”渾天儀說。
“牆?”吳三更也驚訝了。
“牆?什麼牆?我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誰知道呢,反正是一面白磚牆,上面除了幾張陳年的‘失憶水’廣告,都是磚縫。其實,我總覺得,我們根本沒有走出醫院的圍牆,也許從一開始,戚主任他們就在監視我們了,他們明知道我們走不出去,所以在圍牆邊不緊不慢等著我們,要是下次再逃跑的話——”渾天儀的目光又對準了吳三更,“首先是不能聲張,其次,我們必須有一張院方的地形圖,還有手電筒一類的照明裝置。”
此時,吳三更在腦海中回憶了初到醫院時的情景(兩邊是林蔭道,秋天的落葉紛紛,路面一直伸向遠方,後來,前面出現了一個岔路口,後來,行人和車輛都少了,再多起來時,醫院就到了)。院牆嘛,吳三更想,到處都有,誰會在意?渾天儀還說到上面的廣告,這就更沒人注意了。有關那天晚上逃跑的情形,渾天儀講得並不清楚,他們總共幾人?誰帶的頭?穿的什麼衣服?除了“風化街”,他們還記得別的街道嗎?——那個老嫗不知回來了沒有?吳三更突然想起她的院門鑰匙讓他丟在了房間裡,噯呀,你看看我,吳三更不禁懊悔起來,萬一老嫗回來怎麼辦?看不見他和烏龍女的蹤影,她會急壞的,她一直對他們不賴,有一次還送給他一箱陳年的“杜康酒”,她說她丈夫生前留下的酒中,只有這一箱留存在世,每到清明、鬼節或是男人的忌日,老嫗就拆開一瓶,酒在睹墓思人的草地上。初進她家,吳三更最先聞到的便是葡萄藤下的酒香,要是能在醫院裡喝上陳年的“杜康”,那滋味不知要強過消毒液多少倍!
當前,吳三更最關心的是烏龍女,她究竟怎麼樣呢?像西子那樣失憶了?任人擺佈?怎麼會呢?吳三更立即否定了他的想法,畢竟,烏龍女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她是醫院的一名員工(他可能忘了他的母親也是一名護士),總可能有辦法幫助她;比如,找找關係——他馬上想到戚主任,也許他說句話就能管用,雖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