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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老伴被大驚小怪的雞叫聲驚出廚房,見老順一蹦一跳地去撿鞋,嗔道:“雞又沒擋你吃屎的路,你打它幹啥哩?”

“你才吃屎哩。”老順拾個小棍兒,颳去粘在鞋上的雞糞,狠嘟嘟頂了一句。

那隻驚魂漸定的公雞又開始了被破鞋驚斷的性騷擾。老順卻懶得再理會,心想,也難怪,公雞也知道幹那事兒,何況人。老順沒心思和老伴說笑,取了煙鍋和打火機,“噗――”,煙彈劃弧,飛出老遠。幾隻雞撲過去啄。老順儘量讓那煙在肺裡多轉了幾轉,牙縫裡發出了長長的嘶嘶。

老伴見老順心事重重,問:“究竟咋了?顛個臉,叫人心裡亂哄哄的。”

老順許久不語,一下下咂著。嗆人的煙一股股騰起。老伴又問:“究竟咋了?”老順惡聲惡氣地說:“問啥?你那個爹爹大天白日干驢事。”“誰?”“除了你那個愣頭爹爹,還有誰?”

“猛子?”老伴一怔,又笑了,“當大的要像個當大的,拿兒子開啥玩笑。”

老順狠狠咂幾口煙,鼻孔裡噴兩股橫氣:“我咋不像當大的? 這是實話。”

老伴瞪大眼睛,左右望了一下,一臉鬼祟地問:“和誰?”

和誰呢?這下,輪到老順瞪大眼了。誰呢?不知道。他竟把這個關鍵問題忽略了。這確實很重要。她究竟是誰?是姑娘?還是媳婦?是談戀愛?還是打野雞?物件不同,性質就不同。老順擰眉,死命回憶那場面,好從中捕捉一絲資訊,卻不料腦中茫然,一片灰白。不要說那女人的影子,連兒子的臉也不知逃何處去了,好容易顯現的,只是那個白屁股,而且不清晰,像波暈盪漾的水中的月亮那樣恍惚。老順懊惱地嘿一聲。他發現大腦老和他作對,該記的記不住,不該記的,卻刻在心上。比如,方才的事,任何一個老子都會噁心,可那一幕卻老晃,叫他瘮怪怪地極不舒服。而現在,研究案情需要材料,腦中卻白茫茫一片了。他懊惱地拍幾下腦袋,卻想起,那一瞬,沒看見女人的臉。

“不知道。”他無奈地說。

“那就是個屁。”老伴說,“誰告訴你的,你就打掉他的狗牙。哼,現在的人,跟個音音兒,念個經經兒,就愛搗閒話。要是我,不打掉他狗牙才怪呢。”

老順火了,“你打誰的狗牙?來,打老子的。誰說你的活爹爹的閒話?是老子看見的,老子還能紅口白牙搗他的閒話……老禍害!”

老伴叫煮山芋噎住似的瞪了眼,臉上的肉蹦蹦跳著。許久,話音才衝開閘門:“看見了就看見了!兇啥?成精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還有臉說兒子……”

老順臉上白一陣黑一陣,鼻孔裡開始有了橫氣。初時他還在忍,等她提起籮兒鬥動彈,開始涉及他的隱私時,便忍無可忍了。他伸出左手,撕住老伴的頭髮,掄圓右掌,瞄準那張黃臉,狠狠扇了幾下。

老伴哭叫起來,邊哭邊罵,內容愈加難聽。

老順很懂得速戰速決的游擊戰術,數招得手,馬上抽身,順手還拿上了動手前放在窗臺上的煙鍋子。

2

莊門外涼颼颼的漠風一吹,老順的頭腦清醒了,氣也消了。這是幾十年常做的功課。動口是老伴的能為,動手是老順的強項。照例是老伴先佔上風,老順要後發制人結束戰爭,前者再用哭聲打掃戰場。此後,老伴要耍幾日威風――但不可太過分――老順嬉皮笑臉賠小心。而後,萬事大吉。他們的剛柔對壘向來是和諧的。精明的老伴即使在耍威風時,也忘不了打量笑嘻嘻的老頭子是不是突然咬起了牙。

“老啊老了,咋又是刀槍矛子的?”老順晃晃腦袋。他有些後悔方才的手重。大兒子憨頭一死,老婆子真皮包骨頭了。小兒子靈官去了外面,又不來個音聲兒。老婆子老唸叨。唸叨歸唸叨,可人家不通個聲氣兒,你有啥法子?孃老子的心在兒女上,兒女的心在石頭上。無義種。

《白虎關》第一章(3)

真吃槍藥了。老順想,按說,也沒啥大不了的事,叫人家說了說兩句,動啥手呢?……可沒治,許多時候,人由不了自己,手也由不了自己,心更由不了自己。心要使氣,手要出氣,老順有啥法子?他想笑,可口一張,卻嘆了一口氣。

想到老伴捱揍的原委,老順的心一下子暗了,眼前又出現猛子羞惱的臉。這時,他才真正確認了那是“羞惱”。記得,在雙福捉姦的那夜,猛子就朝他吼過:“誰叫你不給老子娶?”

要債鬼。

老順終於明白了老先人為啥叫兒子“要債鬼”。確實,兒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