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陰中太久,如今初嫩如新芽,禁不住風霜。於是他抬手塑顏,在其上添一程歷練,一腔熱血,將這些年來長生走過的歲月悉數刻下。
一張舊面,煥然心生。
兩行清淚湧出,長生潸然涕下。
紫顏留下調好的桃仁膏與玉屑膏,與姽嫿靜靜退了出去,餘下鏡心與長生兩人相處。側側見紫顏神色喜悅,道:“終於了卻你一樁心事。”紫顏長嘆一聲,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瞬間被擊碎,餘下的時光,便是把這些碎石一塊塊撿了丟棄出去。
姽嫿蹙眉嘆道:“沒想到這針刀動起來,和皎鏡剜骨割肉也沒兩樣,早知如此,我就不去看了。”傅傳紅為她拭去額頭上的細汗,道:“既是如此,去喝一杯壓驚如何?”側側道:“他以前為你我易容,都是調脂弄粉的風雅事,但若真想長於皮肉上,非要見血不可。”
姽嫿摸了摸臉,心有餘悸地吐了吐舌頭,“罷了,好在制香師駐顏只憑香料,要讓我這樣刀裡來血裡去地走一遭,不如鶴髮雞皮過日子。”側側掩口輕笑。
當天,長生不時噁心嘔吐,鏡心一直在旁照料,毫無不耐。有雪瓊膠完美地黏合,他的容顏沒有一絲修飾過的痕跡,一顆心也漸漸平復如初。
次日中午,螢火聽說長生恢復舊顏為之欣喜,特意趕來為他祝賀。卓伊勒及丹心、元闕等好友亦來恭喜,眾人在院子裡擺起酒筵,長生終於大好,親自做東相陪。長生與螢火、丹心、卓伊勒、元闕、炎柳六人一桌用膳,璇璣、玉葉、珠蘭唐娜圍了鏡心另開一桌,其樂融融。
卓伊勒好奇地望著長生的麵皮,伸手欲撫,道:“這才多久,就長結實了?”丹心啪地打掉他的手,“去,不要欺負長生,好容易有張臉,不能再弄丟了。”
炎柳哈哈大笑,認真地望了長生道:“老實說,雪瓊膠極為昂貴……有剩的沒有?”長生道:“少爺向夙夜大師求的,要不然,我替你求一份去?”想到夙夜的手段,炎柳頭皮發麻,苦了臉道:“算了,叫墟葬去要,再怎麼說,他要成親,夙夜總得送禮。”
元闕一人喝著悶酒,長生知他心思,特意敬他一杯,小聲說道:“照浪現今半死不活,你想開一點。”元闕點了點頭,圓臉上佈滿哀傷無力,語聲低沉地嘆道:“我沒事,過了這陣就好。”
他得知爹爹的身份後,一意想尋找其下落,不想聽到爹爹早已身亡的訊息,萬念俱灰下,唯有復仇能支撐他的精神。沒想到如今,連復仇也成了泡影,一時空虛寂寥,竟是全身力氣都散了似的。
丹心瞥了元闕一眼,痛心疾首地道:“百工司就要開張,看你那個頹廢樣子,哪有我半點風光?要不要打你一頓,讓你清醒清醒?”元闕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廝想逗他開心,就該軟語溫言,像這樣滿嘴質問,鬼才有好心情。
“長生,你給他易個容,扮成照浪,我捅他一刀,就清淨了。”他如此吩咐,眉眼裡果然添了精神。長生瞅見元闕多了一絲流動的生機,暗朝丹心使了個眼色,嘆氣道:“你既是心情不佳,通天城黃金宮想是不能去了。那裡以金為木石,建築上頗有精到處,我看,不如我繪了圖紙給你如何?”
元闕聽了神往,躊躇片刻,終不忍舍。丹心摩拳擦掌地道:“黃金宮是個寶庫,上回我拿到的金冊御書上記載的阿焉尼大典,有不少述錄匠作煉器的心得,可惜我所獲不全。這次稟明瞭於夏國主,一定要都拿到才好,想法子通譯傳世,可謂一場功德。”
元闕忙道:“你懂匠作?不懂可譯不精確。”他聽得心癢難熬,胸臆間悲痛略減,情知這兩人一唱一和,於是順水推舟。丹心一拍他的肩膀,“自然非你去不可,我和璇璣說好了,這回要在裡面住上十天半月。”元闕道:“既是如此,不如稟明瞭北帝趁早出發,對了,帶上百工司的人一起揣摩。”
元闕既已振作,長生越發心安,瞥了鄰座的鏡心一眼。接下來的日子,便是陪她好好遊歷北荒山水,想到這裡,長生一陣心熱。
此時皎鏡特意攜了丹藥來看望長生,看他氣色頗佳,安心笑道:“紫顏總算做了一件好事!這下我把醫館丟給卓伊勒,他有你相伴,總不會行差踏錯。”長生心中咯噔一下,一臉苦相,皎鏡慧眼如炬,遠遠瞧了鏡心一眼,湊在他面前笑道,“你想遊山玩水不難,去過了就要收心,乖乖回來幫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才是人生大事。”
卓伊勒在旁聽見,朝著長生扮鬼臉,珠蘭唐娜亦是幸災樂禍地偷笑。長生嘟囔道:“我看你們一個個不是開店就是做官,哪裡有所謂十師的逍遙自在?都成了大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