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年紀輕輕,竟這般穩重。”紫顏凝神不知想到什麼,半晌才道:“他是個心思重的,聽說身世可憐,玉闌宇又是不易出頭的地方,行到這一步,很是難得。”側側瞥他一眼,先是為元闕一嘆,繼而想到自己,文繡坊一群姐妹彼此和氣,真是不小的福氣。
她瞧見紫顏若有所思的樣子,笑道:“你最討便宜,我爹就收你一個弟子。”紫顏故意苦了臉道:“幸好只得一個師妹,不然怕不夠分。”側側大窘,啐了一口,末了笑了起來。她往年提到與爹爹相關的話總要傷感,如今紫顏歷劫歸來,生死之別看得淡了,唯念著要珍惜眼前人。
另一處長生跟了元闕,混在匠人堆裡,沒幾日就把簇新的錦襖穿得陳舊了。他學元闕,挑了半舊的麻衣來穿,果然不顯髒了。皎鏡整日陪著蒹葭,嫌徒弟礙眼,索性也打發給元闕。卓依勒就與長生同進同出,沒事罵罵師父狠心。
多了一人,就生出比較,長生若是記熟了飛簷的種類,卓依勒就悶聲背下斗拱的樣式。元闕看了好笑,不時考較兩句,兩人爭了回答。一群匠人瞧了大覺有趣,三不五時傳授一些竅門,兩人互相考較不分上下,越發用心。
不久又有喜事,珠蘭唐娜在皎鏡他們走後,攜藥行走多處醫治疫癘,趕到蒼堯時已小有名氣,被譽為“古斯部來的女菩薩”。她自知修為太淺,除疫癘外只粗讀了幾部醫書,一路小心謹慎,一心一意到蒼堯來尋師父。
如此見了皎鏡、卓伊勒、長生,各有一番歡喜,皎鏡當眾收了這個徒弟。
珠蘭唐娜一到,卓伊勒收了心,不再到元闕處修習。長生做易容師,通曉各家技藝更易擬人摹態,不妨多學,卓伊勒要做一名好醫師,自家典籍尚未讀完,有珠蘭唐娜做參照,更要好生用功。
長生每日回來,會報告當天所學,順帶講講工程進度。他從元闕手上得了仙人開鎖、八填板、燕兒圖等幾個頗具巧思的玩具,閒下來撥弄玩耍,每回匆匆說完,就迫不及待回屋接著擺弄去了。
紫顏與側側、傅傳紅與姽嫿、皎鏡與蒹葭聚在一處,聽了只覺心憂,眼看離交工期只剩了一個多月,匠人們不辭勞苦,大部分殿宇初見雛形。可是想到後面石作油作畫作蹤影全無,眾人都為元闕捏一把汗。
這天夜裡,外邊積雪連綿天寒地凍,屋裡燒了地龍,墟葬與丹心在燈下溫酒閒談。說到盛典賀禮,丹心繪製完了九鼎、御劍、寶杖和皇冠的圖樣,拿與墟葬請教。墟葬頗為驚奇,想了想道:“如此繁複的雕鑄也使得,看來你在通天城學到不少。”
丹心頑皮一笑,摸出取自黃金宮的金杖炫耀,他沿路為避人耳目,纏得結結實實,到了蒼堯才解開束縛。墟葬細品了半晌,指了紋飾說道:“這雲氣凝成的龍神,想是阿焉尼的圖騰?”
丹心一震,定睛看去,漫漶流曳的紋飾隱約勾勒出一條曼妙的龍形。他慚愧不已,又好面子,不敢說未曾發覺,只默默揀出圖樣嘆氣——勢必要大修一場了。
“大師龍穴點得如何?”丹心轉而問道。
“吉地已經選好,王上也準了,我這裡餘下的事不多。怕的是元闕不能完工。”墟葬不覺發愁。想到皇宮半半拉拉的樣子,丹心也很煩惱,“你說得是,我們看看他去。”
“我怕我們太急切,倒讓他難堪。”墟葬沉吟。
“不怕,他心志堅韌,只管往死裡說他,才能騙出真話。”丹心笑了笑,想打擊元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說他一句不是,他也絕不會消沉,反而鬥志沖天想出十個八個改進之法,扳回一城。
兩人披上裘衣穿越庭院,元闕的屋子燈火輝煌,幾間屋子一起亮敞著。丹心在明間外喊了幾聲,元闕手持一卷書走來開門。三人寒暄幾句,元闕擱下書奉茶,丹心瞥了一眼,是璧月的《匠心集》,頁邊密密寫滿了秀麗的小楷,想是元闕這個當徒弟的心得。
“這幾日皇宮工地上熱火朝天,聽說又修好了一個園子,種了不少花樹。”墟葬斟酌說道。元闕聞絃歌知雅意,“這幾日一切就緒,人手工料都不缺,昨兒新招了一批人,進度已經加快,定能按時完工。”
墟葬聞言,神情鬆快許多,“說起來皇宮與民居不同,你修建時可有什麼章程?”丹心豎起耳朵旁聽。元闕道:“古人說‘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無非如此罷了。”
墟葬道:“細處卻又如何?”元闕沉吟了片刻,道:“大師知道司空圖的二十四韻罷?”墟葬點頭,笑道:“我明白了,你想用哪幾韻?”
“皇宮既是‘象天立宮’,整個格局要的是雄渾、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