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會這些勾心鬥角的紛爭?”
蓮蘿怔怔地,只覺她身上有種動人的魄力,不覺說道:“……我來幫你。”
側側欣然一笑,遞上針線,又凝神刺下一針。
蓮蘿折服於她明媚雙眼裡燃燒的決心,斂容正神,一心一意地開始刺繡。摒棄了私心雜念,她忽然察覺到刺繡一技的單純與奧妙,那是從心底浮上來的一種執念,有如天工造化的神奇,令人沉醉自得。
門外兩個窺視著的繡女,見狀也閃進了屋,一聲不響地坐下。
她們心下曉得利害,知道這件霞帔斷然拖延不得。只是為了給側側一個下馬威,懷了看好戲的念頭,要看她如何窘迫羞慚,忿然作色。這是多年來玩弄新人的手段,她們曾經一一經歷,此刻方自覺該羞愧的正是她們自己。
技藝的高下或能以時日彌補,境界的高低卻是一時趕不上的。繡女們不是沒見過風浪,從青鸞到夜笳等無不是此等人物,不想遇上一個新來的少女,亦能有偌大氣魄。
屋內鴉雀無聲,繡針刺破錦緞,雲霞如煙似雪,漫漫而來。
此後幾個時辰,繡女們陸續迴歸,剩了佔秋一人賭氣未至。
晚膳後,側側在花廳瞧見佔秋,剛想招呼,對方冷冷瞪她一眼,拂袖而去。蓮蘿在旁插嘴道:“以前她仗了是坊主的掛名徒弟,頤指氣使的,現下嫉妒你一來就要正式入門,心下難免不順。”
“我確是幸運,但我不僅是憑了運氣才能到這裡來。”側側伸出十指,曾刺破過多少回,鮮血淋漓的,方有今日的巧手。蓮蘿若有所思地望著,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說到底,所謂運氣,不過是千萬次頭破血流後,尚未粉身碎骨。
“不必強拖她回來,繡這種霞帔的機會,將來很難再有了。”側側如是說。
從宮中流出的逾制紋樣,就算不會絕後,也已是空前。蓮蘿興奮地點頭,想像今後如何對人誇耀。側側望了佔秋離去的地方,默然搖了搖頭。
刺繡霞帔循序漸進地進行著,間中或有疑難,側側對了其他霞帔的樣式推敲,很快自行解開。小皇帝的款款心意,在霞帔裡展露無遺,而其中的風險礙阻,也從猶疑不決的花紋裡流露。深宮幽秘的規矩,無人知曉的鬱暗,齊齊鎖在繁複累疊的繡樣中,艱難地呼吸。
紅縷葳蕤紫茸軟,蝶飛參差花宛轉。
世間的重巒疊嶂,在這生花玉指下,成了裁金集翠的霓裳。
有時,側側會因了其中的一朵雲彩,斜倚屋外闌干,想起一絲別離的情愁。
繡製衣衫,原來是與那主人對話,偷聽背後的心事,也無意地洩露自己的故事。
瑤世和綺玉來探望了幾回,見她與繡女相處甚安,放心而去。兩人時常差人送些糕點果子和精巧玩意,側側從不私藏,一律讓繡女們盡情挑選,自己撿最後剩下的取了。
她明白恩威並施的道理,偶爾的驕橫獨斷,反令人敬畏景仰。當兩個繡女為了誰下針更好而爭吵,或是誰的紋樣過了界,誰又弄錯了該繡的紋路,她一句話抵得過數十句,斬釘截鐵,敲金震玉。
“聽我的就是了。”側側如是灌輸諸女。
她是她們的眼、她們的手、她們的心,指引諸女繡出絕世傾城的紋樣。
眼看青鸞就要返回文繡坊,佔秋終於沉不住氣,幾次在屋外有意無意地走過。若撞上了眾人,故意現出雲淡風輕的模樣,掩了眼底的一股熱。
側側知她放不下顏面,找綺玉尋出佔秋往日裡得意的繡件。鶯遊蝶舞,魚紅鴨綠,有丹青難傳的美妙,坊主的掛名徒弟實力可見一斑。側側讚歎之餘,趁一夜風緩月明,敲開了她的房門。
佔秋冷淡地開門,望見她手中的繡品,愣了一愣。
“請姐姐教我。”側側說得懇切宛轉,明透的雙瞳裡並無心機,純是對刺繡的痴迷。
“罷了……”佔秋禁不住她的目光,再不擺前輩的架子,將臉上虛飾的驕傲齊齊卸下。她不好意思地擰了擰側側的臉,笑道:“你這個人呀……真是沒大沒小……”
兩人坐了一夜,佔秋將霞帔上已繡好的紋樣細緻地剖析分明,側側一點即明,聰慧的反應叫佔秋應接不暇,愈發信服了她的判斷。
“唉,難怪六位師姐對你客氣有加。”東方露白之時,佔秋打了個哈欠,半是嘆息半是羨慕。
刺繡霞帔的十日,側側和繡女們如羽化的蝶、蛻殼的蟬,見證彼此的成長。她的性情依然溫潤如玉,但有時會陡然挑了秀眉,眼神偶爾掠過一道凌厲光芒,舉手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