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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錦繡一愣,剎那間再度察覺他心中的柔軟。

“只要我能辨出真假,是否不禁我用任何手段?”

“你不能離開這張椅子。”錦繡笑得狡猾,輕瞥畫舫上的女子,“就算你喊破了喉嚨,她們也不會理會。紫先生就請想個高明的法子。”

紫顏微微一笑,“好在近來練過,否則太生疏就不靈了。”拿起錦繡放在桌上的玉笛,用汗巾拂拭了,在手中搖了搖。錦繡無言,紫顏不算壞了規矩,可惜少算一步。又安慰地想,未知他吹奏的功力如何,尋常手段休想讓船上人露出破綻。

笛聲嗚嗚如訴,一波三折地掠過河面,像飛燕剪出幾個漂亮的迴旋。聽者心絃隨之撥動,一圈圈漣漪細密地盪漾,驚動了最深處隱藏的情愫。

那是陽阿子擅長的曲子,大師常以瑟演奏,側側聽過多回。

紫顏初次以笛相和,彷彿虛空中有另一種樂器的鳴響,調出清越的樂音,瑟的風骨凜凜再現。他近來操詞弄曲,絲絃管竹多有涉獵,這一曲迴腸蕩氣,聽者無不悅然歡欣。唯有側側不同他人,再歡快的樂曲勾起往昔悲喜,多少也會有感慨。

沉香子撒手西去,兩小無猜的一幕一去不返,愁腸百結非能意會。

紫顏曲調一轉,笛音似踏過數年的光陰,步入了遼闊蒼茫的北荒。如嗩吶如銅鈸如胡琴,蒼涼壯烈,彷彿呼呼熱風隨沙塵飄至。

“這是在懷念他們北遊的日子。”錦繡聽出曲調裡的北國風情,微感豔羨。

到後來曲音再度變幻,戲裡的愛恨痴纏,臺上的真假悲歡。夢裡不知醉醒,是誰沉溺貪歡?望盡了楊柳曲折心事,望斷了山水闌珊過往,指上檀淚猶新,而牆外空階獨望孤月寥寂,辜負了的情意怎堪收拾?

月下清音細吐,度羽換宮,氤氳煙塵隨天樂琳琅。笛音每轉一聲,人心便是一頓,忽而有如驚濤拍岸,花落汀沙,忽而寒夜悄寂,促織悲鳴。多情的被無情惱,無情的又恨花光早,這一曲牽腸掛肚百轉千回,宛如細水流年。

錦繡望了紫顏,他定有顆七竅玲瓏心,無所不精,彷彿上天執意要將完美賦予他。就連他拙嫩的愛戀,也自有痴心人飛蛾撲火。

眾人醺醺然沉醉時,曲音戛然而止。

“中間那位就是了。”紫顏停笛幽嘆。

錦繡聚目看去,坐於中間的女子兩行清淚長流,情難自控。

她告誡過側側絕不可有所回應,然而樂音觸及心絃,猶如雙方的靈魂直接撞擊,是無法預測的失控。她怪不得側側。若她的天驥肯為她如此一心一意地吹奏,她寧願再度拋卻美貌。可惜她的他,愛的不是她的心。

紫顏放下笛子,向畫舫中的側側招手。四目相交,紫顏看見她緩緩抬手,抹去了臉頰淚痕。十丈之距,如同隔了雲山萬里,他默默地凝望夜色裡的黑。縱然織女弄巧可補天衣,不知他這曲笛音,能不能修她心頭的傷?

就在這時,側側黯然走到船頭,忽然一個縱身躍入水中。她輕盈若一片雪,紗衣在河面上張開,浮萍飄零。錦繡吃了一驚,從椅上跳起。紫顏不假思索,向前一個箭步,如一尾銀魚噗地入水,他奮力遊往畫舫,緞衣沒在水裡沉澱為一色。

入水的剎那,紫顏看到了內心的驚惶。

念念生滅,他早已看透虛妄,故能泰山崩而不亂。凡俗間如果還有令他恐懼的事情,唯有身邊這些人的安危,他無法放下,無法看破。那是干擾一顆不動心最大的障礙,卻也是他最後擁有的依戀。

他不是不懂如何去愛,只是在未來的厄運前退縮,如果那是一種保護,他盼著側側不必經歷風雨。直到與她分開後的此刻,他記起走過的每個日子,師父去後她的堅韌,遠遊那些年裡她的孤單——她不是弱柳柔草,單是從文繡坊趕來相助的情誼,他就無法輕易地推開去。

冷暖自知。若真狠了心就此不見,將來生死兩隔,她又如何自處。他劃開河水,涼意一點點滲到心裡,彷彿過了萬水千山,才游到了她跳下去的地方。

他不知來晚了沒,猛地扎向不知深淺的河底。水下一片黑,像她綿綿的幽怨,紫顏幾下尋不著她的蹤影,竟沒了出水的勇氣。

或者,一起沉淪了也罷。

這時後背忽然被什麼一撞,紫顏反手一摸,好容易撈著她軟軟的身軀,沒有掙扎與抵抗,像是一任河水沒頂。紫顏心痛地把她拉向懷中,她再逞強再潑辣,仍是沉香谷裡初遇時的稚氣少女。

紫顏抱了側側,竭力一蹬雙腳,向河面游去。他胸口的氣將盡,硬生生憋熬著,如同在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