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肩上的皮袍在劍尖撕開,內裡微黑的肌膚出現一道極淺的傷口,傷勢並不是太重,彷彿她的面板比鋼鐵更要堅硬一般。
三名裁決司執事察覺到了帳內的詭異之處,身週一陣急劇的念力波動,其中二人向陰暗角落裡望去,目光陰沉,先前那名黑衣執事,左手探出衣袖凌空一抓,把那名剛剛醒來,神情依舊懵懂不知的荒人小男孩兒隔空拖到自己的腳下,召回那枚道劍,沉默而毫不猶豫地一劍向下直扎小男孩兒的咽喉。
荒人婦女被擊倒在地,雖說外傷並不嚴重,但道劍上附著的某種奇異力量,讓她身體驟然虛弱,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要被那把窄劍釘死在地面上,卻根本無力援救,不由發出一聲瀕死母獸般的痛苦悲傷嚎叫。
鋥的一聲,窄細鋒利的無柄道劍,直接穿透被火堆烤軟的地面,變成了一道極細圓的小黑洞,消失不見。
那名荒人小男孩兒沒有死——就在道劍向下刺來的那一瞬間,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抓住了小男孩兒的雙肩,把他硬生生地拖走了。
那名黑衣執事緩緩轉頭,和兩位同伴一樣,沉默望向帳蓬陰暗的角落,先前他們只聽到了兩道呼吸聲,根本沒有想到帳蓬裡還有別人,然而這時候他們很確定還有別的敵人存在,因為他們聽到了角落裡響起的悠長呼吸聲。
因為陰暗角落裡那兩個人讓他們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
寧缺餘光注意到先前那刻,莫山山垂在身畔的右手輕輕動了一下,知道是她救了那名荒人小男孩兒,於是對稍後的事情有了更多的把握。
莫山山看著帳簾處那三名把面孔隱藏在黑色帽影裡的男子,看著他們身上漆黑沉重一直垂到腳面上的外衣,很自然地想起西陵神殿那個最令人感到厭憎或是恐懼的機構,微微蹙眉說道:“你們是裁決司的執事?”
三名黑衣執事沒有點頭,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看著她和寧缺,因為光線角度的緣故,看不到他們的眼神,但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沉默裡蘊著的冷酷和強大。
莫山山的眉頭蹙的更加厲害,她能明白神殿對荒人的警惕,但暫時還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裁決司的執事會試圖對這對荒人母子不宣而誅,暗自想著難道這對荒人母子暗中有更重要的身份,對神殿的大事會有影響?
身為天下三痴之一的書痴,她自然不會像普通昊天信徒那般,對裁決司的黑衣執事恐懼到了極點,但她是昊天信徒,師父是神殿客卿,此行深入荒原也是奉了神殿的詔令,當然不會選擇和這三名裁決司執事敵對。
為避免可能產生的誤會,她決定表明自己的身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為首的那名黑衣執事搶先開口問道:“你們是中原人?”
這名黑衣執事的聲音並不沙啞難聽若鐵石磨擦,也沒有刻意透出冷酷強悍的意味,只是平平靜靜平平常常說著話,卻讓人覺得有些發寒。
莫山山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被寧缺護在身後的那對荒人母子,以為猜到這些裁決司執事的敵意由何而來,溫和解釋道:“是,但不要誤會。”
話還沒有說完,為首的黑衣執事搖頭,毫無情緒說道:“沒有誤會。”
第二名黑衣執事冷漠說道:“你們是中原人,卻和荒人在一起。”
第三名黑衣執事冷漠說道:“你們沒有殺死這兩個荒人,那麼你們不是背叛昊天的異端,便是魔宗的餘孽。”
為首的黑衣執事平靜總結道:“所以沒有誤會,你們該死。”
三個黑衣執事語句之間沒有任何停頓,接駁的非常自然流暢,彷彿已經說過無數遍,又或者證明說這幾句推斷在他們看來是天經地意的事情,所以不需要思考。
寧缺有些讚歎於這些裁決司執事的相聲本領,心想當初在長安城裡看見隆慶皇子這位裁決司大佬時,怎麼沒有這般有趣?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望向莫山山說道:“我說過沒有人會信,結果你不信。”
然後他望著那三名黑衣執事說道:“要去裁決司當執事,是不是都得會揹你們先前那幾句對白?說起來,要配合到這麼好,還真有些困難。”
他說話的語氣很認真,所以聽上去很好笑。
三名神殿裁決司執事,來到荒原深處,想要殺死一些荒人,包括帳內這對荒人母子,不管他們是為了昊天的光輝,還是為了中原的和平繁榮,還是為了神殿的萬世基業,總之這些執事們認為殺人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然而寧缺擅長把好笑的事情變得嚴肅,同樣擅長把嚴肅的事情變得好笑。所以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