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兩張床的病人剛好都去做檢查了,再沒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機會。
她相信,是奶奶對父親說私密話的時候了。
低頭走得飛快,嘴角噙了絲笑,卻沒有想到在她後面跟了個人。
林文才是從電梯裡面走出來的時候,已經看見溫媛了,遠遠地想叫侄女一聲,但仔細想一想,沒有叫。
溫媛不像蔓蔓,留給他的印象一直很不好。
他不明白為什麼許玉娥會寵溫媛寵成這樣,對蔓蔓偏心成那樣不像做媽的。也或許是見許玉娥對蔓蔓不好,他和他過世的老婆,對蔓蔓一直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的。
走了幾步,看見溫媛躲著溫世榮,他一愣,反射性地,也躲了溫世榮。
跟著溫媛走到一病房,想來是溫***病房了。但溫媛沒有進去,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竊聽。他皺緊眉頭,但沒有出聲,先是看這個侄女鬼祟的目的是什麼。
醫院裡的走廊本就人多聲雜,溫媛沒有注意到被人靠近。
林文才輕輕鬆鬆站在她後面,個子比她高,是越過了她的肩膀,望到了病房裡頭,那視角剛剛好,對著溫奶奶向溫世軒吐痰的那張嘴。
溫奶奶這人,別看他林文才每到佳節送東西送錢過去,卻是礙著老婆臨死前說不能孝敬父母到老的遺言,他對這溫奶奶真心是喜歡不起來。因為老人家不因你孝順常來走動對你有好眼光看。
溫奶奶心裡在想什麼,林文才多年來終於是摸索到一點:
溫奶奶恨,恨所有的人,特別是兩個兒子兒媳,就因兩個兒子兒媳沒有能生個男孩給她繼承香火。
說起來,那一年代的老人,封建思想特別的頑固不化。這歸因於年輕時當女兒當兒媳時受到這種待遇,到了自己當婆婆時,就想我對你兒媳也得這樣一般,不然對不起我當年受過的苦。到了更老的時候,老人家思維退化硬化了,想改變老人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林文才為溫世軒溫世榮兩兄弟感到可憐,尤其是當老大的溫世軒,被老婆欺壓,孝敬老母卻得不到老母一句好話。到了今時今日,竟然被老母吐痰汙衊了。
胸膛裡的這股氣在滾,要不是溫媛在,他早就衝進去為老大哥罵幾句老人,管這老人是不是病重,該罵。
站在他面前的溫媛沒有動,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等什麼,反正不會為父親打抱不平。
林文才心裡想:幸好他們夫婦看好的蔓蔓不像溫媛,不然,真是氣死的心都有了。
溫奶奶往大兒子臉上吐完一口痰後,氣都沒有歇一口,竟然喉嚨裡能發出聲音來:“你這沒有用的畜生!你別忘了,她再怎麼好都不是你親生的,到時她反咬你一口我看你怎麼辦!”
溫媛的眼珠子縮圓了,發出炫亮的光。
林文才整個人被震懵了。
溫奶奶能說話,一直能說話,能聽見,只是在裝。
老人家或許是中風了,但是,仍在裝!
蔓蔓,他和他媳婦唯一喜歡的溫家孩子,居然不是溫家的孩子……
……
軍車,在田野間飛馳。
南方的田,是水稻田,不像北方山坡上的旱地,一片低窪的田地裡,都是水。農民,需卷著褲子或是穿著水鞋,走在田地裡面。
出發,到出市區,再到郊外,已是暮色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
農家的炊煙,嫋嫋,在青灰色的天空裡面多像一條條霧,灑出來的面紗,似是神秘。
小時候因家中變故,隨父母下鄉,兩個爺對鄉村的感情,有著一股難以解說的情感。
鄉下人,不是都質樸的,更不是都無私的。
兩個爺都曾記得,當時陸夫人早產生了女兒,沒有奶水,四處去問人家有沒有奶粉或是奶水。知道他們一家是戴罪來到鄉下的,沒有一個鄉下人敢出來幫他們一把。囡囡出生後,沒有喝過一口奶,喂的都是粥水。
原本生出來瘦巴的小臉,因為營養不足,益發的瘦,變得像小豆芽似的。
其實,當時只要再熬過一兩個月,他們就能帶囡囡回大城市,吃好的穿好的,養得白白胖胖的。
但是,一切希望,都在囡囡失蹤的那天,化成了灰燼。
“到了。”開車的司機說。
車子,停在了溫家老宅的門口。
因溫奶奶病倒住院,只有溫奶奶一個人住的溫家老宅,兩扇柴門被一條掛鎖栓住。只能從門縫裡望進去,看到一間可能幾年前剛翻修過的磚房,以及空院子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