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初噗嗤笑了,“嗯。”
“丫頭,我疼得厲害,你躺下陪著我。”
“我去給你弄些可口的吃的來。”
“吃不下,來。”
說著他往裡挪了挪,莞初看看便也躺了。往常一如此,挨著總覺不夠,他是定要將她攬進懷中貼著的,可這會子右臂吊著不能動,左臂又壓在身下,只得往她跟前兒湊,矮下身子,頭枕在她肩頭。
莞初看他左右不得法,也心疼,張開手臂將他抱了,攏在胸前,兩人才算躺安穩。
這姿勢兩人早使慣,夜裡她總是這麼枕在他懷裡睡,起先總不得勁兒,後來倒離不得……這一回反了過來,頭一次抱了他睡,她嬌小,他挺拔,蜷在她懷裡,像個貪戀的娃娃。莞初看著他閉了眼睛,睫毛那麼長,手輕輕撫著他的傷,唇不覺就學著樣貼在他的額頭,往常,夜裡醒來他也總會如此……
暖玉溫香,古人這四個字好迂腐,哪裡描繪得出丫頭這嬌嬌軟軟的小身子,清香入鼻,包裹其中,比那什麼勞什子的藥和針不知好了多少倍,傷都不痛了,倦意襲來,在她懷中安然睡去……
……
與樂園。
西城正當街一座五間門開、三層歇山頂的樓面,雕樑畫棟,氣勢恢弘。乍一瞧,以為是哪家新貴的宅邸,實則是家戲院,金陵城裡最大的梨園之家:與樂園。匾上是當年太//祖爺下江南時為當時最富盛名的程家班提下的金匾,寓意:與民同樂,時至今日是已是百年有餘,沉甸甸,多少貴重,多少辛酸。
與樂園,一塊御賜金匾掛到今日,與皇城裡的戲院裕方齋,算得是本朝戲班最金貴的兩個去處。凡名家名角兒,哪能都進得宮悅聖顏?能一日在與樂園唱一場,便不虛此生。
三年前譚家班進駐金陵,一場戲爆滿十日,掙下的銀錢是原先程家班一個月流水的數倍之多,從此與樂園便成了譚家班的常駐之地。因著一臺戲上生旦淨末到琴師、鼓師幾乎個個都是能撐得一班的名角兒,更因著班主譚沐秋清高氣傲,也算改了與樂園的門風。金陵城中達官貴人,原先若說是去聽戲,與去喝花酒相去不遠,而如今若說是在與樂園聽譚老闆的戲,實在算得是件掙臉面的雅事。
與樂園後頭是三進的院落,正房是班主譚沐秋起居之所。此時已是暮昏時候,房中沒有掌燈,譚沐秋負手而立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梅枝,暮色中,落落寡歡。
手中是一頁薄信,娟娟字跡,正是那心頭之人……
兩日後約在北城外半山腰的茅屋相見,怎麼選了那麼個地方?難不成是真有難言之隱?時隔兩年,日日思念,一旦相見情難自已,落在齊天睿眼中並非初衷。豈料,這般尷尬他倒應對得十分得體,待客一如既往的熱心,絲毫不見不妥之處,堪稱大家風範。譚沐秋冷眼看著,心內還贊,難怪莞初會這麼護著相公,果然是真心疼她。
豈料半夜被砸門叫了去,齊天睿臥在床上已是被扎的舊傷復發,疼痛難忍,狼狽不堪。她是多麼乖巧的人兒,從不會與人爭執,若非當真被逼急了,如何下得了那麼狠的手?他究竟做了什麼?果然是人前尊貴,關起門來就是禽獸了不成?
她定是有不曾言明的苦衷,這一場傷怕是再也忍不得。這麼想著,譚沐秋眉頭越緊,竟是有些等不得日出日落,兩日之後……
☆、第92章
……
暮昏時分,山上樹蔭濃密,將殘剩的日頭撕碎,落在樹下小屋中越發陰暗。這原是冬日打獵人的歇腳之處,自從山上一處寺廟送子娘娘顯靈後,從此香火極盛,人們紛至沓來將兩旁都踩出了山路,棲息的野物越來越少,這屋子便廢棄了。
譚沐秋站在房中,小燭燈座在竹桌上,將這一桌一椅一隻竹榻的小屋照得朦朦一片。雖簡陋,卻十分乾淨,顯是之前有人特意來打掃過;桌上一壺清茶,嗅著那苦澀的味道就知道是他平日飲場的苦葉水;不過是今日偶聚,那竹榻之上竟是鋪了一床錦被、兩隻鴛鴦枕。
譚沐秋盡力剋制自己不去想那床榻之用,身後人正如泣如訴,委委婉婉,那言語入耳,他的心肺都要炸!多年習武,一身無處宣洩的怒火已然聚在兩隻鐵拳上……
“她”的信還揣在心口,兩天來他寢食難安,總怕這時日已然拖延,累她受了委屈。今日早早趕來,這周遭樹木一棵一棵從枝椏到葉子、形狀與顏色都被一一記在心間,誰知好容易熬到日頭西斜,遠遠而來,不是那朝思暮念之人,竟是這兩年來的糾纏不休!失望與憤怒,任是這些年心如死水也翻起波濤,怒火,難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