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建築師都會用‘氣勢恢宏、雄偉’這種字眼來形容,實在是太淺薄。其實,所有的這些建築可不都是當權者內心的指向嘛!朝天宮正襟危坐,石頭城霸氣逼人,就連陵寢都壁壘森嚴、威風凜凜。這是什麼?這是當權者對權力的理解,也是他們對自我的證明。他們享受勢力,享受操縱,享受掠奪。古今中外都一樣,希特勒、墨索里尼,哪一個不熱衷於大興土木?知道夢飛喜歡什麼建築?呵呵——小木屋,而且是躲在山坡樹林裡的小木屋!”他想表達的是:關於夢飛,我並不比你李崇霄知道的少。
李崇霄點點頭,不說話。尚金堂城府深,心眼多,世故老,但是,他讀了足夠多的書,有了足夠多的思考,作為朋友,未必可靠,然而,作為談話物件,則是融融洩洩的,可以享受思想對稱的休閒與自在。
茶餐廳的老闆親自把新泡上的鐵觀音端送上來,說剛才泡茶的是新僱來的員工,分不清紅茶和綠茶,分不清普洱茶的生與熟,分不清安溪的鐵觀音和黃山的毛峰,並不停地低下頭表示歉意,取走原先泡的茶,退兩步,誠心誠意地請他們下次再光臨。尚金堂根本不正眼瞧他,繃著個臉,也不搭理他。自顧自地講話。這小老闆尷尬,沒敢離開。李崇霄笑著提醒他下次注意,別再出差錯就行了,說完便趕緊打發他走開。
“所以啊,我們帶的研究生,不在多而在精。有一個夢飛這樣的學生,足矣!就像寫論文,不在多而在精。”尚金堂莫名地亢奮起來。尚金堂和李崇霄的著述都不算多,每年頂多只發表三五篇論文,兩三年頂多只能寫出一部專著。而他們各自在漢語界和哲學界的聲望卻如日中天。在著述的問題上,他們早有共識:就他們自己的能力和精力,著述不在多,而在精。 電子書 分享網站
高等學府 第二十八章(7)
兩人在取捨碩士或者博士研究生的時候卻稍有差別:李崇霄喜歡招收潛心做學問的人,而尚金堂則更傾向於招收已經佔有一定社會資源的人,如各大部委的司長或副司長、雜誌社的主編或副主編,出版社的社長或副社長,省委省政府的秘書長或副秘書長,學校的校長或者副校長、院長或者副院長、系主任或者副系主任,公司的總經理或副總經理等等,當然也包括這些人的直系親屬或者親朋好友。尚金堂每年都不遺餘力把這類考生招到自己的門下,至於他們來不來聽課,是不是自己完成畢業論文,那倒是另外一回事情,尚金堂並不在意,關鍵在於這些門生將來一定能夠抬升尚金堂的名聲。李崇霄招收到的大部分是男生,男生似乎更擅長思辨;而尚金堂招收到的則大部分是女生,女生似乎更擅長語言。
“大部分人,絕大部分人,我們都是在幫他們混張文憑而已,想穿了,他們來不來聽課,無所謂;是不是自己寫論文,無所謂;傳不傳播我們的學術思想,無所謂。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就這番話,尚金堂總得不到李崇霄的認同,於是,他總不忘跟李崇霄重複這番話,像復讀機一般。可是,無論他怎麼重複,李崇霄就是不搭理他的這番話。
每次跟李崇霄在一起都說起夢飛,他都自然而然地跟著李崇霄誇夢飛幾句。誇完了也就完了,不多想夢飛,而是琢磨李崇霄跟夢飛究竟是怎麼個關係。不知道為什麼,李崇霄與夢飛的關係讓尚金堂一直不能釋懷。他們倆究竟是個什麼關係呢?情人關係?不像。普通師生關係?也不像。不過,尚金堂雖嘴上說夢飛很有才氣,也很有水平,但是,心裡卻已經是想定了:夢飛畢業,就讓她走人。此人不宜久留,絕對不能把她留在文學院。她來了,會破壞我們一貫勤懇、沉穩的學術作風,會擾亂我們一貫精微、深入的研究視角。她的研究,在哲學院,那是理論水平高,可是,在文學院,那就是一派空談。我們研究漢語的,就是要研究漢語的每一個具體的現象,三代學者都在孜孜不倦地做賓語提前的“把字句”研究,我們為什麼不說“你掃乾淨房間”,而是說“你把房間掃乾淨”?我們為什麼不說“我都給你準備好了這些書”,而是說“我把這些書都給你準備好了”?我們為什麼不說“統統趕出去他們”,而是說“把他們統統趕出去”?這才是我們文學院的風格。而夢飛研究什麼“漢語的性質”、“漢語的本質”、“漢語的趨勢”這種大而無當的空論話題,什麼“性質”?什麼“本質”?什麼“趨勢”?全都是不著邊際的空談,純粹的扯淡。我們崇尚“現實主義”,她卻提出“對現實主義的極端崇尚必定謀殺學術的想象力”。我們崇尚“文學表現現實”,她卻提出“文學從本質上無從表現現實。面對現實的本真狀態,文學只能是卑微而無奈的”。夢飛跟文學院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