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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不已。此時大樹底下雅雀無聲,再沒有人敢挑頭要砍樹了。

當人們定住了神兒,從遠處再看那兩棵樹,發現郭敬時又坐回了大樹下面,腦袋倚著樹身好像又睡著了,那條大蛇的頭就趴在他的腦袋上,人們開始懷疑那些毒蛇是郭敬時弄來護樹的。從此,那兩棵大樹的樹皮上長出一種黑漆漆、黏糊糊的東西,粘到手上洗不掉,時間一長了還會潰爛、流膿,再也沒有人敢碰哪兩棵樹了。不知不覺的,村裡也沒有人再欺負郭敬時了,相反地還給他升了一輩兒,無論老幼一律喊他“二爺”。

當然,不管人們稱呼什麼他都一概不答腔,頂多是眼睛看著你,算是聽到了你的話。不知是誰興的頭,生了病也開始去求他,他不推辭也不問病情,伸手擼一把杜梨樹的葉子交給人家,一般的小病將這把樹葉熬湯喝了還真就能好。還有能耐人給村口的這兩棵大樹也起了個很順口的名字——龍鳳合株。並很快就在遠近傳開了,越傳越奇,逢年過節竟有人來給這兩棵樹上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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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耙(1)

一冬無雪,緊跟著春旱,莊稼種不上,地裡幹得冒煙。又正值青黃不接,人最難熬,光禿禿一望無際的老北窪裡,好像只剩下一個活物:遠看像一頭牲口,低著頭,弓著腰,身後拖著個沉重的大鐵耙,在大窪裡耙過來、耙過去……四周浮動著一團團白氣,躁熱而虛幻。

這實際上是個人,一名壯小夥子,郭敬天的兒子郭存先。短髮方臉,上身穿白粗布的對襟褂子,下身是黑粗布單褲,腳蹬膠底納幫的黑布鞋,渾身上下透出一股結實有勁的麻俐。他的大耙足有二尺寬,用鋥亮的筷子般粗細的鋼條彎成,自重有二十多斤,在地面上耙一遍,就如同絕戶網在水塘裡過了一遍一樣,凡被它碰到的任何一根柴禾棍兒、莊稼刺兒、草根草葉,都一根根地被鉤起來歸置在大耙上。待到大耙上的柴草滿了,他才會回到地邊,把柴草從耙上卸下來,裝到他的荊條筐裡。

他的大耙要耙的並不是今年的新柴鮮草,而是去年的乾柴乾草,可去年村裡像抽瘋一樣組織了大鍁隊,他也是其中一員,將土地深翻三尺,把陰土翻了上來,反把陽土埋到地下,結果不但不長莊稼,就連千百年來生命力最強盛的雜草,也都長得半死不活癩巴垃圾,如今已所剩無幾。再加上今年大旱,寸草難生,地裡白花花很乾淨,他像蓖頭髮一樣拉著大耙在大窪裡蓖了大半天,到天傍黑的時候才收穫了多半筐柴草。而且柴少草多,乾燥鬆軟,再參上點料喂牲口最合適。可他無牲口可喂,牲口都集中到隊裡養著,只能用來燒火。可這種東西不經燒,頂多夠做熟一頓飯的。

郭存先心裡倒也並不在乎能摟多少草,他就是想讓自己活動活動,賣膀子力氣,出身透汗,人只要還能活動,興許就能找到一條出路。他一個人躲到這大開窪裡,就是逼著自己不想出一條道來不行……這才叫樂極生悲,天怒人怨!去年這個時候大夥還以為真地進了共產主義天堂,從後可以吃不盡,穿不盡,霍霍不盡,誰成想一轉眼的工夫就從天堂又落到了旱地上,眼下最缺的竟然就是能填飽肚子的東西。村上的老人孩子,凡適合討飯的差不多都出去了,不管怎麼說走出去總還有一線生機。而剩下的人,卻天天倚牆跟、蹲門口、貓炕窩,賴在一個地方就能一天天的不動彈,認為不活動就可以少消耗,肚子裡沒食能多扛些時候,即便餓著半掛腸子也會容易些。郭存先總覺得這不是長久之計,簡直就是混吃等死。何況他的家裡沒有能出去討飯的人,他必須得想出自己的招兒來。

忽然他眼睛一閃,在一道乾溝的背陰處分明看見有一點綠色,是一株巴掌多高的鹼蓬棵子,賴巴拉瘦,卻頑強地在活著。他心裡好像被碰了一下,便放下大耙走近那棵鹼蓬。嘿,就是這麼一點綠色,竟然也養活著一個生命,他看見鹼蓬棵子上有條小茴香狗,慢吞吞地在鹼蓬上移動著……這條綠色的小蟲子是幸運的,在一片乾枯裡奇蹟般地碰到這樣一棵鹼蓬。它也真有本事,本是吃茴香的蟲子,沒有茴香在帶鹹味兒的鹼蓬也能活。但它終其一生都不會離開這棵鹼蓬,就在這個巴掌高的棵子上從下爬到上,從上又爬到下……他心裡一機靈,自己不也像這條茴香狗嗎?

他飛起一腳,將那棵鹼蓬連同上面的茴香狗踢出老遠。這時他意外地發現乾溝的陽坡上還有幾個幹柳條蹲,被打草拾柴的人手掰鎬刨地弄成了狗頭樣。柳條蹲被弄成了這個樣子,就很難扳得動拔得下了,一般路過的人就是看見它眼饞,也奈何不了它,所以才給郭存先留到今天。他返身從筐頭子裡拿出一把斧子,尺半長的手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