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朝,早有與他同科的進士鬧著要去遇仙正店好好喝上一通。他順手就拉上了蕭棲遲。他可是深深地記得蕭棲遲笑傲酒局的風範。有他出馬,定能放倒滿桌人。
於是,徐楚良自己也被放倒了。
滿桌東倒西歪的人比桌上的飛禽走獸更像飛禽走獸。蕭棲遲突然生出一種天下皆醉我獨醒的寂寞之感,嘆只嘆高處不勝寒,人生寂寞如雪。他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覺得寂寞這個東西倒是更像沈江蘺輕垂眼瞼那一刻的無言。
讓他的心,沒來由地為之一疼。
一隻手臂突然搭上蕭棲遲的肩頭,他一驚,立刻回頭去看,原來是已經紅了臉,正喃喃說著醉話的徐楚良。
他猛的湊上前,一口濃濃酒氣全部噴在蕭棲遲臉上,燻得蕭棲遲連連咳嗽。
徐楚良卻恍若無事,迷離的眼睛掃向蕭棲遲的臉,在他耳邊輕輕問了一句:“表弟,你覺得為兄如何?可是翩翩佳公子?”
蕭棲遲只覺虎軀一震,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心中卻在不停打鼓。這……這……這是幾個意思?
當年在健身房的時候,他也是被各色人等搭過訕的。威猛肌肉男,白麵虛弱受,可是這徐楚良是自己名義上的表哥呀!聽說,古代文人都好龍陽!他雖然覺得性向這回事是每個人的自由選擇,旁人無從置喙。可是他自己可是實打實,24k純直男啊。
他心中醞釀要如何表達自己對斷袖這回事全無愛好。
他話還未開口,只聽徐楚良又說道:“表弟,你東西掉了,還不快去撿?”
撿毛啊?撿肥皂啊?蕭棲遲一手推開徐楚良,抵在他肩頭,維持兩人之間一臂遠:“好好說話!隔遠點!”
徐楚良嘴角往下一耷拉,頭也低下來:“你也叫我隔遠點!”他的身體掙扎了幾下,似乎又想靠近蕭棲遲,卻被死死按住動憚不得,聲音就更為悽慘:“表弟,為兄心裡苦哇!”
蕭棲遲那一句義正言辭的“我不是斷袖”已到嘴邊,卻被徐楚良接下來的話生生驚了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表嫂不喜歡我靠近她啊!”他一面說,一面委屈得不行:“她雖然不說,我卻看得出來,但凡我稍微一靠近,她就皺眉頭啊!表弟,你聞聞,我身上是不是有奇怪的味道?”說著,徐楚良又想湊近身子。
蕭棲遲趕緊擺手:“沒有,沒有。”然後用熱切的小眼神望著徐楚良,等他繼續自爆。
“我告訴你啊,我們成親這麼久,就洞房那一次啊,一次啊!”
蕭棲遲展開了豐富的聯想,目光不自覺飄向了徐楚良的下半身,暗道莫非是短小君?
這可真夠折磨人的!徐楚良的臉更紅了,嘴裡模模糊糊地又說了一大串。
“你在這兒等會兒,不要動,我馬上來找你。”蕭棲遲眼見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是該回去的時辰了,便蹬蹬跑去結賬。
算完了帳,他又過來一把扶起徐楚良:“走啦,回家了。”
他一直攙著徐楚良到了主院。沈江蘺的屋子還亮著燈。
窗戶上一個長髮披散的影子,正捻了捻燭火。
蕭棲遲情不自禁地一笑,真的,就那一次麼?
這時,徐楚良已經抬起頭來,看著窗戶上的人影,突然呵呵一笑,說了一句:“看,我老婆。”
蕭棲遲心下一沉。
沈江蘺聽見動靜,已經喝頌秋一道走出屋子。藉著滿庭月光,只見蕭棲遲扶著爛醉如泥的徐楚良正往裡走。
沈江蘺已經脫去外衣,只穿了月白的裡衣和百褶長裙。緞子般的長髮披在肩上,越發顯得臉清秀溫婉。
醉眼矇矓的徐楚良都看得呆了一呆,驀然咬牙切齒道:“媽的!就今晚了,今晚一定要把她給辦了!”
他旁邊的蕭棲遲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卻不知為何,心裡陡起一陣怒意。也就明欺徐楚良是酒醉之人,手上暗暗用勁,狠狠從背後劈了一下。
徐楚良身子更軟,竟然痛得暈了過去。
待沈江蘺和頌秋走近,蕭棲遲故意道:“朝中同僚賀表哥新得官職,喝酒便喝到了現在,累表嫂擔心了。”
沈江蘺臉上可是一絲擔心也無,也沒接過徐楚良來攙著的意思,只是看了蕭棲遲一眼:“你倒沒事,酒量不錯嘛。只是可別忘了承諾給我的酒。”
“我已經下定了,說是等三日就好。”蕭棲遲的語氣頗是無奈,又有些包容。
沈江蘺這才歡喜一笑,對頌秋說:“你叫聽琴也過來,一起扶姑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