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寢衣,臉上說不出的難受之色,府中的人是敵不過的。
只是不知來的是哪一方人馬,段正瑀心裡沉甸甸的。
門開啟後,那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黑夜之中,一隊人馬出現在前方院子小徑的一端,領頭來的左武衛大將軍霍讓按著腰側大刀,帶了一隊熊騎,在看到段正瑀的那一刻,霍讓腳步一頓,半晌才放緩了腳步,朝他走來。
“段大人。”
霍讓笑了笑,並沒有第一時間就令人將段正瑀拿住。
這位昔日位高權重的皇上親信,此時只著了寢衣,好似已經早就料到這樣的下場了,等候在大門口。
“卿本松竹,奈何與賊為伍。”霍讓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段正瑀原籍南詔,段氏乃是當地望族大姓。
其父段延蘇年少之時,極有名望,天性聰穎,入仕之後,曾官拜吏部尚書,曾是太祖極其信任賞識的老臣,死後被追為梁國公。
段正瑀生來有才,得其父悉心教導,自入朝為官以來,也是平步青雲,年紀不大,卻官至三品大理寺卿。
這樣一個人物,實在是讓人沒有想到,他最終竟會自誤,投靠容塗英,而落得如今一個下場。
霍讓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輕蔑之色。
“段大人,皇上待你不薄。”
這位昔日的三品大員,此時即將淪為階下之囚,諾大的段府,還未至深秋,卻已呈蕭敗之相了。
段正瑀喉結滾動,這一刻他心裡遠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他心中早被烈火烹烤,霍讓的話卻如火上澆油。
他欲言又止,最終卻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來:“不必說那樣多。”
他搖了搖頭,雙手握成拳,倒縛到背後:
“來吧!”
他這樣的作派,倒是使霍讓敬他是條漢子,當下手一揮,兩個熊騎親自上前將其架住。
“段大人,你為何不逃?”
段正瑀被壓制住了,霍讓才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
今夜容塗英造反,他隨容塗英一起入宮,證據確鑿,哪怕是容塗英敗了之後,他與容塗英分道揚鑣,但不可能假裝此事沒有發生過。
可奇怪的是,容塗英在得知秦王歸來殺入皇宮的那一刻,選擇逃跑,段正瑀卻不知為何,並沒有跟在容塗英身邊一道跑,反倒是回到了段府,等著束手就擒。
“你應該知道,無論如何,段大人,你若被逮到,命是保不住的。”
霍讓盯著他,緩緩開口:
“謀逆乃是大罪,該處以極刑,誅九族。”
他在說到‘誅九族’時,段正瑀臉頰肌肉抖了又抖,顯然這句話戳中了他心裡的傷心處,他低垂著頭。
屋簷下垂了排排燈籠,昏暗的燈光下,斜飛的細雨密密集集的吹落在他頭上、臉上與身上,他身體緊繃,似是在強忍痛苦。
“現在說這些幹什麼?”
段正瑀身體直顫,好一陣才苦笑著:
“我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只是我想厚顏求你一樁事,你拿我走時,可否使人腳步放輕一些?我的妻子此時尚在夢中,她身體嬌弱,不易入睡,些許聲音都會驚醒。”
他話裡透著痛苦之色,吃力的仰頭盯著霍讓看,眼裡帶著哀求。
第五百八十八章 成王
霍讓看了他一眼,顯然知道他在擔憂什麼。
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此時自身難保了,卻還在擔憂著擾了妻子美夢,霍讓聽了他這一番話,心中感觸,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段正瑀沒有說話,只是哀求的盯著他看,半晌霍讓一揮手:“皇上只是令我捉拿段大人,此時尚未連累你的妻兒等人,既然人已經捉到了,自然我該先回去向皇上覆命才是的。”
他話音一落,段正瑀長舒了一口氣,覺得眼睛灼熱,彷彿眼淚就要噴薄欲出。
今夜容塗英事敗時他只是慌亂,擔憂被抓之前只是惶恐,可此時他卻幾乎要忍不住那股淚意。
被侍衛架著走了兩步之後,他側過頭來,真誠的向霍讓道謝:“大將軍,多謝您了。”
霍讓微微一笑,側開身體,吩咐了一聲:
“走!”
段正瑀被人架著離開,廂房之中,穿了一身寢衣的範氏哭得如同淚人,死死捉著門板,自門縫看著丈夫被人拿走。
地道之中,容氏一行人已經走了好一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