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先是微風,徐徐而至;然後風加大了,迎面撲來;接著是狂風,呼嘯怒號。今天的天氣也有些怪,昨天立秋,公曆卻只是八月初,正是酷暑難耐的時候,不知怎的竟然變得如此陰森。沒有固定好的玻璃窗在狂風的肆虐下野蠻地撞擊著,咣噹直響。
蘇舒跳下床,奮力關好玻璃窗。狂風怒號,明月卻依舊,灰白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投入寢室,映出淡淡的人影。蘇舒剛鬆口氣,突然間看到玻璃窗上有人影晃動,剎那間整個身體都僵硬了,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本來,玻璃上反射的應該是她的容顏。可是,現在,她所看到的,竟然是一顆極為恐怖的頭顱。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這顆頭顱下面,根本就沒有連著任何肌體。頭顱上面,披著亂糟糟的長髮,遮住了面容的大部分。裸露著的一雙耳朵,竟然像是血一樣鮮豔的紅色。這個頭顱,嵌在玻璃中,就這樣一直盯著蘇舒,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蘇舒頭皮發麻,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腦門,兩腿軟綿綿的,腿肚子直打顫。
忽然,一陣風吹過,揚起頭顱前面的長髮,露出她那張神秘恐怖的臉。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鼻子被削去了,只留下兩個空洞洞的鼻孔,滲著暗紅色的血絲,裡面的肉塊與骨頭清晰可見,隨著頭顱的擺動微微顫動著;一雙眼睛,竟然沒有瞳孔,完全變成死魚肚一般的慘白色,幽幽地盯著蘇舒;嘴,緊緊抿著——不對,不是抿著,而是上嘴唇與下嘴唇都被縫在了一起,根本就沒辦法開啟。
3
蘇舒嚇得往後退了幾步,瞪大兩隻驚恐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如果不是兩隻手在後退過程中本能地扶住了床頭,她早就癱軟在地上了。這怎麼可能?按照物理學中光學的定理,玻璃裡面反射出來的應該是她自己的容顏。難道,自己的真實容顏竟然是這副模樣?
不,不是的。蘇舒有種奇怪的感覺,玻璃裡面的那個可怕的頭顱和她沒有一點關係,絕對不可能是她自己的。這是一種沒有任何科學依據的主觀感覺,卻往往正確。既然不是她,這個可怕的頭顱又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玻璃裡面?
喉嚨裡滲透出一些苦澀的液體,腎上腺緊急收縮,蘇舒在巨大的恐懼中勉強保持著鎮定,眼睛一下都不敢眨,生怕會有什麼災難性的事情突然降臨在自己身上。
她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果然,沒過多久,蘇舒聽到一陣“吱咯咯”的刺耳摩擦聲,似乎就是從玻璃裡面發出來的。那個頭顱,竟然要從玻璃裡鑽出來!面容被散亂飄揚的長髮半遮半掩,狠毒的眼神隱藏著凌厲的殺氣,越過空間的距離穿透了蘇舒的眼睛。眼睛一陣刺痛,彷彿被尖銳的銀針紮了一般,寒意浸骨。
蘇舒張了張口尖聲大叫,但聲音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到。眼前一片金星亂舞,差點就要暈過去。等她的視線再度清晰時,那個可怕的頭顱正從玻璃中緩緩探出來,硬生生地將玻璃拱成弧形。
那個頭顱奮力往外衝突了幾下,沒有成功。“吱咯咯”的聲音陡然停止了,拱成弧形的玻璃也不再彎曲,一切都停下來了。頭顱在養精蓄銳,固定在那裡凝視著蘇舒。蘇舒打了個哆嗦,不敢看卻又不得不盯著頭顱看。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嘴唇上密密麻麻的針孔,上面滲出了點點血珠。
過了一會,頭顱又開始發力,漸漸衝破玻璃的阻隔,一點點地往外鑽。蘇舒眼睜睜地看著,動都不敢動一下。終於,“砰”的一聲,那塊玻璃碎裂了,頭顱的整個部分都從玻璃裡鑽出來了,興奮地搖了搖,長長的亂髮益發顯得詭異。然後,它徐徐飛到蘇舒面前,幾乎就要頂著蘇舒的鼻子,冷冷地對視著。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
心跳加速,全身疲軟,蘇舒站都站不住了,纖細的身體戰慄不止。她的兩隻手,也越來越沒有力氣,以至於靠在床沿上都無法支撐她身體的重量。她實在忍不住了,軟軟地癱倒在自己的床鋪上,隨手扯過毛毯,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支撐著她的信念,她早就暈過去了。她從來沒有面對過如此恐怖的場面,但無論如何,她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那個頭顱似乎看穿了蘇舒的心事,冷冷地笑了——如果那也算是笑的話。蘇舒只看到,那個頭顱的臉頰上有幾塊臉皮輕輕扯動,彷彿死水微瀾,輕輕盪漾了一下。嘴唇,依然是緊緊抿著,上面的血珠因為剛才的笑容而變得更加鮮豔了。
然後,那個頭顱緩緩上升,飛出了蘇舒的視線,飛到了沈嘉月的床鋪上。蘇舒不敢妄動,不敢亂叫,呆若木雞地躺在那裡。女生寢室裡,又寂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