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凜然道:“就是因為你說的不可觸怒秦人,以至於我們三關洞開,秦人長驅直入。是不是要等秦兵到了郢都城下,我們還是抱著不可得罪秦人的想法,把都城宗廟也獻給秦人?”
靳尚既尷尬又惱怒,冷哼一聲道:“那依屈大夫之見呢?”
屈原道:“秦人扣押大王不放,為的就是挾持大王以勒索我楚國。我們對秦國退讓越多,秦人越不會放了大王。唯今之計,只有另立新君。讓秦人知道就算是挾持了大王也無濟於事,那時候我們再與秦人談條件,才能夠迎回大王。”
靳尚立刻道:“若立新君。則當立公子蘭才是。”
屈原道:“太子明明已立,何以提公子蘭?”
鄭袖一聽大怒,尖叫道:“若不是太子在秦國為質殺人潛逃,又如何會惹怒秦人,扣押大王?似這等不忠不孝不義之輩,如何能夠再為儲君?大王入秦之前已經對我說過,要廢太子。另立子蘭為儲。”
屈原立刻質問鄭袖道:“口說無憑,大王可有詔書留下?”
鄭袖頓時語塞:“這……”
靳尚見狀不妙,忙道:“太子尚在齊國為質。如今秦人攻城,火燒眉毛,遠水不能解近渴啊。”
屈原道:“誰說太子尚在齊國?”
屈原話音剛落,便見黃歇陪伴著太子橫從殿外走進來。
靳尚驚呆了。看著太子橫。又看看黃歇,口吃了:“你、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鄭袖已經回過神來,尖叫道:“太子在秦為質,私逃回國,招來滔天大禍。如今太子在齊為質,又私逃回國,難道還要為我楚國再招來大禍嗎?來人,快來人。將這逆子拿下!”
靳尚也立刻跳了起來,叫道:“夫人有旨。將逆臣拿下。”
卻聽得一個聲音斷喝道:“誰敢動手!”所有的人都聽出這個聲音是誰,頓時怔在當場。
便聽得殿外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叟由兩個老僕扶著搖搖擺擺地進來,沉聲道:“是老夫下的命令,向齊國遞交國書,請太子回國的。”
此人正是數月前氣得病倒的老令尹昭陽,誰也想不到,在這關鍵時刻,他又強撐病體上朝來了。
鄭袖跳了起來,叫道:“老令尹,你這是什麼意思?”
昭陽顫巍巍地由兩個老僕扶著走進殿來,便有昭雎等數名昭氏子侄搶上前來,扶著他一路走到王座邊坐下,奉方早機靈地捧了座席來候著。
昭陽坐下,想要張口,喉嚨裡卻是咕嚕嚕響了幾聲,有機靈的內侍早奉上了漱盂來。昭陽喉頭咕嚕半天,終於費勁地吐出一口濃痰,這才吃力地一字字道:“大王蒙難,兵臨城下,楚國危亡之際,當令太子繼位,主持國政。”
鄭袖早在他吐痰的時候就已經嫌惡地掩袖避到一邊,此時聽他說出這話,跳了起來道:“老令尹,你、你難道無視大王的旨意嗎?”
昭陽眼一瞪,喝道:“大王的旨意何在?”
他積威數十年,這一喝之下,鄭袖也不禁倒退三步,一時語塞,終究還是頓了頓足叫道:“這、這是大王口諭……大王去秦國前曾經親口對我說過,太子失德當廢,要立子蘭為太子。”
昭陽斥道:“這是朝堂,豈容婦人指手畫腳!咄,你以為秦國出了個奪嫡的攝政太后,就想在楚國也效仿嗎?來人,請鄭袖夫人回宮!”
鄭袖被兩個內侍上前一挾,就直接向後殿拖去,掙扎不脫,急得大叫起來:“你敢!靳尚,靳尚,你是死人嗎?”
靳尚壯著膽子上前,賠笑道:“老令尹,夫人畢竟是夫人,您這般無禮——”
昭陽輕蔑地看了看靳尚,斥道:“住口,我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若不滾開,老夫就將你當殿擊殺!”
靳尚嚇了一跳,他可知道這老東西如今已經活得毫無顧忌,他一條寶貴性命,可不能就白白浪費在這兒,聽得此言,頓時顧不得鄭袖呼叫,連忙把自己縮到一邊去了。
黃歇抓住太子橫的手,用力一推,叫道:“太子,快上去。”
太子橫蒼白著臉,一步步走上正中高位。
公子蘭上前一步想說什麼,卻被黃歇一把拉下臺階。
昭陽顫顫巍巍地扶著昭雎的手,欲站起來行禮,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努力,只將自己鳩杖放倒,雙手扶地率先行禮道:“臣等參見大王!”
黃歇將公子蘭用力拉倒按住,與其餘群臣一起跪倒山呼:“臣等參見大王。”
太子橫暗中攥緊了拳頭,戰戰兢兢地壯著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