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既已沒了師門職責的束縛,不必再遵循師門對待病患的要求去與傅凜相處,反倒可以毫無包袱地做出一點不動聲色的嘗試了。
聽到她的聲音,傅凜使勁眨了眨眼,挨挨蹭蹭地挪到她身旁,與她抵肩並坐,黏黏糊糊將腦袋搭在她的肩頭。
“天黑以後就睡不著,我也沒法子,”傅凜慵懶眯著眼,嘟嘟囔囔地在葉鳳歌肩頭蹭了蹭,斜身環抱住她的腰,“要不,今夜你試試哄哄我,或許就哄睡著了呢?”
葉鳳歌以掌抵住他的額,紅著臉對這沒臉沒皮的提議嗤之以鼻:“怎麼哄?唱搖籃曲麼?”
“唱搖籃曲那是哄小孩子的,”傅凜悶聲哼笑著,愈發偎近她,偏要將腦袋黏在她肩上,“我看書上說,宜州的姑娘最會唱情歌給心儀的兒郎聽,那才是哄大人的……”
“你成日裡都看些什麼書啊?真是不出門也知天下事。”
葉鳳歌面上緋色愈深,燦若明霞,斜著眼睨他一記,推他坐正,又傾身撩起車窗簾子,朝外打望一番。
她想,等傅凜忙過這一陣,就該抽空與他說說藍皮冊子的事了。
他會諒解她的苦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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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霽天晴的清晨,清風捲著積雪微寒,又隱隱夾雜些若有似無的幽冷梅香,使人心曠神怡,精神大振。
車簾半撩,這暗香冷風躥進溫暖的車廂內,沁得傅凜一個激靈,徹底甩脫了最後一絲殘困。
驚覺身旁的人驀地輕顫,葉鳳歌才慌張地放下簾子,滿面自責地回首。
“抱歉,我一時大意了……”
傅凜順手拿過擱在一旁小矮桌上的點心盒子,拈了一塊梅花糕抵上她的唇。
“爺又不是風一吹就倒的嬌花,你這是抱的哪門子歉?不愛聽。”
葉鳳歌有些不好意思地就著他的手在梅花糕上咬了一小口,伸手想將剩下那大半塊接過來自己拿著吃。
哪知傅凜卻不給,兀自將剩下那半塊塞進口中,滿臉寫著美滋滋。
對他這膩膩歪歪的小心機,葉鳳歌又好氣又好笑,顧著腮嗔他一眼。
將口中的糕點嚥下後,傅凜才斂睫輕笑:“這些日子我喝藥都很乖的。”
不知他為何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葉鳳歌怔怔點了點頭;“是挺乖的。”
細細想想,傅凜似乎有段日子沒再作妖,每日的藥送來就老實喝了;初冬時妙逢時新調的方子裡那些讓他用來代替每日飲水的藥茶,他也全都毫無異議地謹遵醫囑,雖時常被苦到皺著臉,卻沒有半句抱怨。
“你叫我去跟著閔肅練拳腳,我每日也抽了半個時辰去的。”傅凜驕傲地抬起下巴,笑得很是得意。
“所以呢?要說什麼?”葉鳳歌覷著他,若有所思。
“我會好好喝藥,會強身健體,會想法子學著不害怕在夜裡入睡,”傅凜抿了抿唇,拇指與食指捏著她的衣袖邊沿來回摩挲,緩聲輕道,“總之,你不必再總是小心翼翼,像護著個瓷娃娃那樣時時護著我。往後,換我來護著你。”
上回葉鳳歌發高熱躺在床上昏睡時,傅凜就想好了,絕不能讓葉鳳歌再像從前那樣為自己提心吊膽。
她照顧他這麼多年,容忍他的任性別扭與作天作地,往後,該換他來寵著她慣著她了。
所以他會慢慢去直面許多從前極力迴避的事,要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才好將她穩穩護在羽翼之下。
此刻的傅凜沒有半點在旁人面前那種冰冷芒刺,搖頭晃腦像只被馴服的小狼,收起鋒利易傷人的爪牙,毛茸茸,軟搭搭,等著主人摸頭誇獎一般。
葉鳳歌按住他捏著自己衣袖的兩指手指,挑眉輕笑:“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是趁機在我衣袖上偷偷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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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清蘆已近午時。
傅凜並未立刻就去官驛面見趙通,反而吩咐先去了位於清蘆城南面的一座宅子。
城南是清蘆風水最好的位置,本地許多望族大戶都在此處。
當年老太君做主撥給傅凜做初始本錢的兩間米鋪,其中一間便在清蘆。之後米鋪運作良好,收益頗豐,傅凜便吩咐裴瀝文在此地南城置了一間兩進的宅子。
“以往也就我來清蘆點賬時落個腳,別的時候大都閒著,”裴瀝文領著眾人進了院中,邊走邊向葉鳳歌解釋,“有幾名桐山大宅出來的姑娘、小子在這邊照應米鋪生意,平日裡就讓他們住在這裡。”
裴瀝文手底下散在各地做事的姑娘小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