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

“到！”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霍東也不知累，挺胸昂頭小步跑來，在連長面前定如標樁。霍東的腦子漿糊，只好一遍遍心中重複，頭要正！頸要直！口要閉！下顎微收！兩眼平視連長！

平視連長……豁出去了，他集結了體內所可稱為勇氣的元神！

“連長！”霍東氣勢如虹，喊得傅連長胸頭一顫。不過，這一聲吼，的確喊出了軍魂，軍魄，軍威！這軍姿也是霍東有生以來第一次成功的站立。

傅東偉一路走來，已經完成了安魂，被他那一聲連長所震，強壓沉澱下去，恢復了以往的從容不迫。

“不錯嚒，小子！一輩子的精氣神都給聚起來了，以後就都這麼站知道麼？到時候你們班長就靠你給他長臉了！”

“是！”霍東梗著脖子，滿心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悲壯。

“跑了多少圈了？”傅連長見他汗流浹背，才意識到，一百圈的確狠了點。

“報告連長，二十多圈了！”

難道連長要施恩麼？霍東剛才聚精起的氣魄，隨著他聲調的柔和慢慢潰壩，偷偷瞟過連長的臉，看起來連長沒他想想中那麼火。霍東到部隊幾個月，就只學會了一件事，‘害怕連長’！更可稱之為敬畏，霍東覺得自己以前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從不在乎。爹媽師長都不在話下，但是自打他到部隊的第一天，就將目光鎖定在傅連身上。

見到連長，要低調，收斂，謹慎，認真，嚴謹，所以最好別見，看他走來有多遠躲多遠。

所謂敬畏，必先生敬意，而後畏懼。

連長訓練新兵之殘酷嚴苛，人盡皆知。可是面對他親身陪練，面對所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每次都能極其出色的完成，一句以身作則，就把新兵們所有的抱怨，口實，堵了個嚴嚴實實。可漸漸的，霍東恍惚感到，在訓練場上，他以往的懶散習氣正在慢慢卸掉，一股清澈的英氣順著印堂緩緩灌入，叫他的行為越來越嚴謹規矩。

但是，這種情緒僅僅限於訓練場上。

下來之後，他立志與君，能不見就別見。

傅東偉原本覺得一百圈多了點，而且他也不是真有心要訓他，更沒理由因為他的個人問題責難，的確想鬆口叫他回去休息來著，突得見他剛才那凝聚的眼光一下子鬆散開來，眉頭一皺。

張口卻說：“能完成麼？！”

霍東想都沒想。

“保證完成任務！”

“好！”傅東偉點點頭。

“好……連長？真要跑呀？”

“廢話，剛才是誰說的，保證完成任務？”

“可是連長……”

“還說廢話？多說一句加跑一百圈！”

“是！”

霍東不敢當著他的面洩氣，挺著好看的身型，轉身上操場接著跑圈去了。

4

班長，那小子還在連長門外杵著呢，不知道怎麼得罪連長了，聽說硬是跑了一百多圈，又在門外站了三個多鐘頭。連長倒好，屋裡睡覺呢，動也沒動。咱連頭平時的確下手狠了點，但也不至於跟個新兵蛋子這麼過不去是吧？

據說昨天還好好的，但是早上就不知怎麼了，反正別管他了，得罪連長，跟在老虎尾巴上點火效果差不多。一三班的幾個傢伙打水打飯來來回回經過這邊幾次，霍東那小子夠二的，無論他做了啥把連長氣成這樣，過去說幾句軟的算，門神一樣杵著，還真以為是劉備三顧茅廬，想感動誰呢？

霍東門也敲了，人也求了，在門口呆喊了幾百聲連長，但是連長就死活不出來。

霍東沒辦法，就只要用最笨的辦法，原地等著。

早上事發突然，剛才他腦袋還漿糊著，一百圈跑下來倒清醒了，心裡嘀咕這件事不會被連長報上去吧，不會弄什麼點名批評什麼的吧，要是連長一怒之下把他們檢舉出去，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沒準兵當不成被送回家，不當兵沒啥，反正他心裡也不想當這個兵，就是回去如果是因為這麼個理由，不好見江東爹孃。

搞不清連長的意思就只好外面等著。

吱的一聲，門被拉開。連長用手呼喇這他睡亂的頭髮，滿臉盛怒，盯著霍東跟看鬼差不太多。

“霍東！你小子到底想什麼呢？”氣壞了，早上被他那點破事刺激了下，原本就沒法排遣，趁著假期回來睡個覺，也礙著了他？他不去捅他的馬蜂窩，這小子給臉不要臉。

“連長，我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