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不懂,皇后娘娘為何對這位紅枝姑娘如此之好。
喂藥啊,送衣服啊,讓御膳房做好吃的送過來啊……結果,這位紅枝姑娘還不領情!
宮人們都覺得這位紅枝姑娘簡直太不識抬舉了,把皇后娘娘的好心當作了驢肝肺。
紅枝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就在她想著要如何離開這建康皇宮的時候,劉義隆找她了。
她有些無知無覺地被人帶去見劉義隆,心裡想著的也不過是如何想辦法回北朝。
這些時候,她越發想念劉義真,可就是回不去。
她跟著宮人慢慢地沿著這宮牆走,無意識一般地瞥了一眼高高的牆外。冬日陽光清冽,真是好天氣。不知道今年過年的時候,真真是不是又只能在府裡陪著長孫道生那個鐵公雞喝稀飯吃蘿蔔乾。
她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劉義隆的書房。
見到劉義隆她自己都嚇一跳。
他長高好多!當年那個小娃竟然——竟然!
劉義隆在伏案寫著什麼,見她來了,竟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
徐紅枝也不搭理他,一個人悶著拿過茶喝了一口。沒味道,像白開水一樣。
“聽說皇后最近將你照顧得很好。”他淺笑,“的確……”
徐紅枝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要這樣好嗎?你本質上不就是想誇誇自己老婆有多好咩?!
而且——奶奶個熊的,劉義隆你殺了我全家啊!
念至此,紅枝一陣煩悶,看著對面書架上擺著的一個小沙漏走神。
她好像能聽得見沙子一粒一粒掉下去的聲音,好難受,於是她努力搖了搖頭,彷彿那些沙子從耳朵裡全部灌進她腦子裡去了。
“若是你要住在建康,我便讓人把清溪邊的徐傢俬宅還回去。”劉義隆停了停,“你若不喜歡,賣了也成。”
“有人要那邊的房子嗎?!”紅枝反詰道。都被人當陰宅了,哪個腦子缺線的會買啊。
何況——賣祖上的房子啊,小心遭報應。
紅枝仰頭看著外面嘆了一口氣。
“我特麼真想一刀子捅死你。我不過是想回來看看,結果連個墳都沒有。”紅枝聽著外面飄進來的若有若無的琴音,嘆道,“劉義隆你做得太絕了……”
哪料劉義隆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並未接她的話。
“外面都說是因為真真,所以你才做得如此狠絕。其實真真有什麼錯呢?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裡來,卻被世人當成話柄。我如今太瞭解他的心情了——被人說已經死了,頂著一個死人的身份活著真難受。”徐紅枝不自覺地把一片茶葉嚥了下去,真是索然無味。
也好,從此之後,劉義真和徐紅枝都死了。
這世上再也沒什麼事來繼續煩擾這兩個名字了。
“那你是怪我。”劉義隆依舊淡淡笑道。
紅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覺得脖子痛死了。她扭了扭脖子:“對,我恨死你了。”
“也好,至少還有個活人可以讓你怨怪。”
紅枝坐正了又繼續盯著那隻沙漏。沙子快要漏完了。
徐紅枝今天之所以敢和他叫板,不是因為無所懼,而是覺得他內心必定有愧。用別人的死,來達成自己目的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愧疚。何況,若是劉義隆還念及往日情分,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她徐紅枝,自始至終,都是局外人而已。
既然不參與利益爭鬥之中,那也無所謂生死成毀。
她突又覺得肋骨疼,外面大概是要變天了。真是無情,剛剛還日頭高照。
紅枝蹙蹙眉,繼續道:“所有的事情,真正追究下去,根本無因,所以我不想跳進去。怨怪?怨怪有毛線個用,反正我也殺不了你……”
她伸出手來仔細看了看:“我從來不覺得我可以殺人。”
劉義隆見她有些愣神,便問道:“想過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嗎?留在建康……或是去投奔你堂兄徐逵之?我想會稽公主應當會對你很好。”
“我和他不熟,長這麼大就見過一面。”紅枝嘆了口氣,“再者說,我不喜歡寄人籬下。”
她深深地吸氣,又呼氣,瞪著前面剛剛漏盡的沙漏道:“我要回北朝!”
說罷心裡就像被貓抓一樣,她多想走過去把那個沙漏倒個方向。
這倒黴孩子最近跟得了多動症一樣。
她注意力全在那個破沙漏上,好像是水晶的,那麼透那麼亮,一點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