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沉下氣起來。
事件過去第十日,下朝後的夏侯南出了宮門,坐進了自己的馬車。馬車慢慢地朝著城東的宰相府駛去。夏侯南正微眯著眼睛養神,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隱在角落裡的侍從按緊了腰際的佩劍,夏侯南抬了抬手,那人會意,默默地鬆開了手。
“大人,殿下想要見您,請大人隨小的走一趟。”門外傳來一個男聲。夏侯南依稀記得這是戚遠貼身侍從鄭榮的聲音。
“跟著他。”夏侯南簡短地向車伕吩咐了一句,重新闔上了眼睛。
馬車又是一陣顛簸後,跟在鄭榮的身後行駛到了王都城郊的一個偏僻的行館中。夏侯南下了馬車,負著手緩緩踱步至行館內。
如他所料,戚遠正坐在桌旁,微揚著下巴看著他。他慢慢走至桌前,欠了欠身,“殿下。”
“舅舅不必多禮,先坐下吧。”戚遠說道,如同往日一般露出和煦的笑容。
戚遠自從成年後便很少喚他舅舅,他勾了勾唇角,捋了捋袖擺,隨意坐了下來,“殿下,不知特意將老臣叫到這行館中來,所謂何事?”
戚遠保持著笑意,先是伸手將一杯親自斟好的茶推到夏侯南面前後,方才說道:“舅舅,這是昇國進貢的鄴陽毛尖,你素來喜愛茶葉,不妨先試試這茶。”
夏侯南將茶杯接了過來,呷了一口後,重新平靜地看向戚遠說道:“皇后娘娘已經來找過我了,我所能說的都已經盡數相訴,想必殿下應該很清楚。”
“舅舅一向清正,本宮自然是知道的。”戚遠沒想到夏侯南的開門見山來得比他快,愣了片刻後很快重新恢復笑意道,“只是如今情況比本宮想象的還要複雜一些,而舅舅是父王最信任的人,有些事,舅舅想必比他人知道得更清楚。”
“如果是踩死靈童之事,殿下在朝中呆了這幾年,應該已經收拾得妥帖了,至於立太子之事……”夏侯南頓了頓,平靜開口道,“陛下才是驍國的皇帝,決定權在他的手上,殿下難道還想不明白?”
“舅舅。”戚遠見夏侯南用起了慣用的太極伎倆,終究還是沒能維持住臉上的笑容,語氣中帶了一絲焦躁說道,“本宮是你唯一的親外甥,本宮的身上流著夏侯氏一半的血液,如果本宮成為太子,順利登位的話,難道這天下還不是夏侯氏的麼?如今只有你才能幫得了本宮,只要你同意與本宮合作,拿下太子之位,難道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夏侯南微微眯眼,並不回答。沉默在一分一秒中流逝,戚遠擱在桌上的手在夏侯南的不語中漸漸握成了拳頭。
戚遠看著他,驀地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意,緩緩說道:“父王究竟屬意誰,其實舅舅早就知道了吧?”
夏侯南微蹙眉頭,說道:“殿下,你在說什麼?”
“你們不要以為本宮什麼都不知道。”戚遠唇角的弧度漸漸加深,但眼裡卻爍著一種近似於瘋狂的光芒,“舅舅,本宮才是你的親外甥,你能坐到這位置,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你身後的夏侯氏,希望你在做任何決定之前,考慮考慮這一點。”
夏侯南的表情仍沒有什麼變化,但他卻緩緩地站了起來,微微俯下身子,看向戚遠,一字一句說道:“殿下,你既然叫我一聲舅舅,就應該知道我生平最不喜歡的,便是被人威脅。”
夏侯南的語氣依舊淡淡的,可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森冷卻讓戚遠心底騰地冒出一股寒意。但片刻後,他直起了身子,恢復了平日的表情說道:“不過你畢竟是我的外甥,我只能告訴你,宸皇后的確是陛下的一道坎。”頓了頓,他斜睨了一眼戚遠突然蒼白起來的臉色說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全看殿下怎麼抉擇了。”
說完後,他重新負著手,向著門外走去,獨留戚遠呆坐在原地。
他出了行館門,陽光有些刺眼,他不得不習慣性地眯了眯眼。
他跟在戚琛身邊多年,太清楚戚琛的脾氣。在太子之位這件事上,戚琛從來就是公平的。因著戚然上次的事情,他說出了這種模稜兩可的話,並不是因為他懼怕戚然手中的那份證據,不過是他也想看看,他的親外甥在這件事情上究竟會如何選擇。
也許是在戚琛身邊、在這位置上坐久了,夏侯氏對於他而言,遠不及驍國重要。這次太子之爭,是戚琛的選擇,也是他的考驗。
夏侯南的馬車已經離開許久了,鄭榮走進了行館,小心地看了看戚遠的臉色後,說道:“殿下,您沒事吧?”
戚遠突然抬手,徑直將桌上的杯盞通通掃到桌下。杯盞落地,發出清脆的裂響。鄭榮嚇得渾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