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頭,像是想了一會兒,手裡的旱菸杆子敲了敲桌面。旁邊的薛荀趕緊道:“這過繼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只要除附即可。”
“除附?”
“就是將過繼子身上的戶籍轉到過繼人家的戶籍上,日後與親生父母毫無關聯了。唯有這樣,過繼子才合大雍律法。”
“既然如此,假若二郎一日真出了事,五郎也真如嬸子所願過繼到我家,我家那五畝田也歸不到嬸子手裡?”
見梁玉琢直接問起這事,薛荀臉上露出尷尬神色:“倒也……律法雖是如此著,可真到了身邊,又有哪個人會依言行事。”
梁玉琢不語,轉而看向薛良。
“過繼這事,你不用擔心。”薛良終於說出梁玉琢要的話來,“梁趙氏今日的作為,已經丟了梁家的臉面。夜裡估摸著要被梁家教訓,怕是沒那個膽子再謀劃你家那五畝田。日後即便梁家真有這個打算,我作里正的,倒也還能說兩句公道話。”
下川村的第二大姓是梁。梁趙氏的事把梁家的臉面丟了乾淨,梁家即便還有其他人惦記梁文家的那五畝地,有梁趙氏的事在前頭擺著,一時半會兒不會再有人趕吭聲。
薛良答應真出事時說公道話,已經是梁玉琢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的回答。
梁玉琢也不強求其他的,心裡這會兒覺得滿意了不少。同薛良告辭,梁玉琢出門的時候,也不在意那看家鵝的叫聲,站在矮牆外整了整衣袖,慢吞吞地就往家裡走。
她出門的時候,薛高氏把她送到門口,回頭進了屋子,兄弟倆一人一邊坐在桌子旁抽旱菸。
末了,薛良敲了敲煙桿子道:“是個聰明的。”
“嗯。”薛荀應了聲,“這麼聰明,生在農家可惜了。”
“哼,我覺得你生在農家也可惜了。”
聽見薛良的冷哼,薛荀大笑一聲,伸手搭住兄長的肩頭:“此番回來我就長住了,指揮使得了空,我也跟著休息休息。”
梁玉琢自然不知薛家兄弟背後是怎麼議論自己的,也不知這晚上樑家那邊有沒有氣得一邊教訓梁趙氏一邊咒罵自己。
這會兒的梁玉琢已經迎著漸漸入夜的夏風回到家裡。
二郎已經被哄睡著了,屋子開著窗,外頭的光亮進來,倒也不必點燈。
看見秦氏在院子裡等著,梁玉琢還覺得有些奇怪。等秦氏幫忙提了桶水過來,說要幫忙梁玉琢擦身子,這才叫她吃了一大驚。
“丫頭。”
窮人家洗個澡沒法子考究。梁玉琢拿了衣服,盯著站在水桶邊上不肯走的秦氏看了會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阿孃。家裡還有沒有吃的?我餓了。”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儘管梁玉琢吃得也不少,可家裡的東西到底少。那每餐進肚子裡的東西,瀝乾了水實在沒多少。
放在之前,夜裡餓了,梁玉琢能忍就忍過去了,實在忍不住才會去灶頭上看一看。有時候瞅見個冷饅頭什麼的,都能讓她就著水啃上一會兒。這會兒如果不是為了好好擦個身體,她也實在不願意在秦氏面前喊餓。
秦氏像是沒料到會聽到這話,愣了愣,當即答應了兩聲,出門去給梁玉琢找吃的。
梁玉琢趁機好好擦了擦身體,等秦氏端著一碗肉糜進屋,梁玉琢已經收拾好了屋子,只發梢上因為碰到水,還有些溼漉漉的。
因為徐嬸的關係,家裡並不缺肉。可夜裡餓了吃肉糜這事,梁玉琢也還是頭一回。
她端了缺口的碗過來,喝了兩口,猶豫著遞給秦氏:“阿孃,你也喝兩口。”
秦氏眼眶微紅,忙不迭擺手:“娘不餓,丫頭吃,丫頭吃。”
梁玉琢是真吃不下這一碗,她猶豫,只是怕秦氏介意吃自己剩下的東西。她這便宜娘有顆多脆弱的玻璃心,半年時間足夠她去了解的了。
可眼下秦氏的難得大方,讓梁玉琢一時間有些猝不及防,不得已只好低頭慢吞吞一口一口把一碗肉糜都下了肚,心裡想著許是因為白天的事,讓秦氏也叨唸去女兒的好來了。
等她吃完,秦氏也終於開了口:“白天多虧了你,二郎才能找回來。阿孃心裡頭高興,可聽了你嬸子的話……心裡還是有些怕。”
“阿孃擔心梁家真要欺負二郎,然後過繼個孩子過來搶家裡這幾畝田?”
秦氏咬了咬唇,似有些難言:“家裡這地,是你阿爹跟人分家前得的,雖然種的糧食少,可好歹是自家的地,不能被別人搶了去……”
秦氏這話顯然還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