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一盤,顏色金黃,散發著撲鼻的香氣,令我饞涎欲滴。
我強忍著不往那裡看,但眼睛自己要往那裡斜。那時你是個多麼仁義的小哥哥啊,
你說:弟弟,來,我們一起吃。我說:不,我不吃,這是給你治病的,我不吃。
我看到你的淚珠子啪嗒啪嗒滴到碗裡……可如今你竟然打我……我用嘴唇叼起那
條蛇皮,把自己想象成一條劇毒的蛇,向著他再次撲過去。
這一次他沒能躲閃開我。我摟住了他的腰,腦袋頂住他的下巴,試圖將他拱
倒。他將一條腿狡猾地插在我雙腿之間,雙手抓住我的肩膀,單腿蹦跳著,總不
倒。在不經意問我看到了你,西門塔爾牛與蒙古牛交配出的雜種,站在一邊,靜
靜地站著,目光是那麼憂鬱和無奈,當時我對你很不滿。我與咬掉你一塊耳朵、
摳破了你的鼻子的仇人決鬥,你為什麼不幫我?你只要對準他的脊樑輕輕一頂,
就能將他頂倒。如果你稍一用力,就能使他飛起來,他落在地上,我壓在他身上,
他就輸了。可是你不動。現在我當然明白了你為什麼不動,因為他是你親生的兒
子,而我又是你親密的朋友,我對你那麼友善,為你梳毛,為你趕虻子,為你流
眼淚,你是左右為難,難以抉擇,我想你最希望的是我們倆停止決鬥,分開,握
手言和,像過去一樣親如兄弟。有好幾次他的腿被蘆葦所絆,幾乎跌倒,但他跳
幾下就恢復了平衡。我的力氣即將耗盡,氣喘如牛,胸膛憋悶。倉惶中突覺兩耳
劇痛,原來他的雙手從我肩膀上移開揪住了我的雙耳。這時我又聽到胡賓那太監
般的聲嗓在旁邊響起:“好啊!好啊!打!打!打!”
然後是胡賓拍巴掌的聲音。我被痛疼所困又被胡賓分神,當然也有你不助我
而帶來的失望,左腿被他的腿一纏,一屁股跌倒,他的身體隨即壓上來。他用膝
蓋壓住我的肚子,鈍痛難忍,我感到似乎尿了褲子啦。他的雙手扯著我的耳朵,
將我的頭牢牢地按在地上。我看到了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和刺目的太陽,然
後便看到了西門金龍那張稜角分明的瘦長臉,那薄而堅韌的雙唇,唇上黑油油的
鬍鬚,高聳的鼻樑,兩隻閃爍著陰森森光線的眼睛。這傢伙肯定不是個純黃種人,
這傢伙也許與那頭牛一樣是個混血的後代,我從他的臉,便可以想象出那個我未
曾謀面但經常被人傳說著的西門鬧的樣子。我想怒罵,但我的耳朵被扯導致我腮
()
上面板緊繃使我張嘴困難。我嘴裡發出了一些連我自己也聽不清楚的話語。他扯
起我的頭又把我的頭重重地按在地上,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你入社不入?!”
“不……我不入……”我的話連同唾沫一同往上噴。
“從今天起,我每天揍你一次,一直到你答應入社為止,而且,我會一次揍
得比一次厲害!”
“我回去就告訴娘!”
“就是娘讓我揍你!”
“要入,也得等著爹回來再入!”我妥協地說。
“不行,必須在你爹回來之前人,不但你入,還要牽著這頭牛!”
“我爹待你不薄,你不要忘恩負義!”,“我把你們拉人人民公社,正是報
恩的表現。”
在我與西門金龍爭辯時,胡賓繞著我們轉圈。他非常興奮,抓耳撓腮,搓手
拍掌,嘴巴里嘈嘈不休。這個頭頂一摞綠帽子的傢伙,心地邪惡,自命不凡,對
所有的人都充滿仇恨,但又不敢反抗,我們兄弟打架,他幸災樂禍,別人的災難
和痛苦,成了緩解他心中痛苦的良藥。這時,你發威了。
西門塔爾牛與蒙古牛的後代,低著頭,對準胡賓的屁股一拱,身材瘦小的胡
賓就像一件破棉襖一樣飛起來,在距離地面兩米高處平行著飛,然後被地球引力
吸引,傾斜著落在蘆葦叢中。落到蘆葦叢中他慘叫一聲,聲音拖得長長的,長而
彎曲,像那頭蒙古母牛的尾巴。胡賓爬起來,在蘆葦叢中胡碰亂撞。蘆葦搖動,
一片塞率聲響。我的牛又撲了上去,胡賓又飛起來。
西門金龍鬆開手,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