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庚本來無心再理會接下來的進展,然而事情經過偏偏一字不落地溜進耳朵,他也只好當免費觀摩了一場好戲。
只是苦了灑掃的衙役和底號的考生,方長庚心裡默默道了聲對不住,要怪就怪方松這顆老鼠屎吧!
到了晚上,衙役給每位考生送了棉被,方長庚把號舍裡的桌板卸下來放到地上,縮手縮腳地過了一晚。
第二天,知府大人果然出了題考他們,每個縣取今年縣試前三名,一共二十四位,由衙役叫號輪流過去面試。
方長庚一邊做題,心中一陣打鼓,好不容易叫到他的號,他放下手中的筆,深吸一口氣後,鎮定地跟在衙役後頭向知府走去。
“你坐吧。”
知府李仁守見方長庚年幼,已然起了興趣,指指他所坐大案前的桌椅,讓方長庚坐。
方長庚倒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待遇,恭敬地行了個禮,規規矩矩坐下。
只見桌上放了幾張草稿紙,邊上還有筆墨,方長庚不敢怠慢,豎起耳朵聽知府接下來的話。
“你——”李仁守冒出一個字,隨即沉吟不語,似在思索。
方長庚一顆心被他這番舉動搞得七上八下,一時忘了貴人不可直視,一雙清亮有神的眼睛直盯著李仁守。
李仁守見他長得眉清目秀,小小年紀卻十分沉穩,忽然間就起了促狹心思,想考他些不一樣的。
“‘獄囚脫監及反獄在逃’,你可否說出一二來?”
方長庚先是一愣,暗道怎麼不是四書或經義題?下一刻就有一陣狂喜從心底蔓延開來。
竟是歪打正著!
也許是知府大人想另闢蹊徑,挑個考試範圍之外的冷門律法題來逗弄他,殊不知這正是他的強項啊!
方長庚清咳了一聲,目視前方,只覺這個答案可謂信手拈來:“‘獄囚脫監及反獄在逃’,此乃《大昭律》中捕亡律地一百二十一條所記載,凡犯罪被囚禁而脫監,及解脫自帶枷鎖越獄在逃者,如犯笞杖徒流,各與本罪上加二等;如因自行脫越而竊放同禁他囚罪重者,與他囚罪重者同罪並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本犯應死者依常律,若罪囚反獄在逃者,無論犯人原罪之重輕,但謀劫力者,皆斬監候,同牢囚人不知反情者不坐。”
方長庚一口氣說到這裡,此時已經徹底鎮定下來,淺笑道:“學生答完了。”
李仁守的神情從放鬆到微凜,又從微凜到觸動,最後有些奇異地問道:“這是幾年前浙江鄉試所出的一道題,前幾年我也曾考過縣試中名次靠前者,無一人能完整答出,你小小年紀,如何能將它倒背如流?”
方長庚心說,這種題這麼變態,鄉試前誰有那功夫去背這些東西。
“學生只是對《大昭律》很有興趣,因此時而反覆翻閱,不知不覺就記住了。”
李仁守長長地“哦”了一聲,神情舒展:“一國之律法乃國之根本,人人當讀之懂之,可惜……難得你一個小童能不拘於格局,我大昭缺的就是你這樣有志趣的學子啊!”
這帽子太大,方長庚承受不起,忙道:“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只是學生有機會在大人面前獻醜而已,實在不敢當。”
李仁守卻不管這些,眉頭一動,又說:“既然你如此熟悉《大昭律》,我便再考你一題。”
方長庚表示洗耳恭聽,心裡卻已經在翻白眼了。
他雖將大昭律背得很熟,但一些特別細小的規定未必能完全答出來,他可不敢隨口胡言忽悠這位知府大人。
“‘囚應禁而不禁’。”
“此乃斷獄律中第六十八條……”
幸好這條也記得,方長庚心中暗道上天眷顧,見李仁守神情越發明朗,他的心情就像是膨脹起來的氣球,飄飄然了。
最後李仁守又問了一道地理題,其實是要求考生列舉湖廣一些有功名的人物,此類題的目的在於培養學子熱愛家鄉的情懷,只要熟悉家鄉歷史就能答出來。
方長庚自然將這題也答得盡善盡美了。
這時他終於感受到了穿越者的主角光環,畢竟知府大人若是非要考他經義和詩賦,他的答案就未必能讓他如此滿意了。
回了號舍,因心情舒暢,下筆答題時也覺得如有神助,就連晚上糟糕的就寢環境都顯得美好起來。
第三天的試帖詩題為“明月來相照”,取自王維那首“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的最後一句。
前四句詩必須要包含題目的全部文字,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