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另一個人的心思,個人各有個人的緣法,太過執念以成痴迷,最後因為一個痴字做出不少違背本心的事情,蘇青覺得這樣很不值得。
她下了馬,隨便找了塊空地做,雙手抱膝,目不轉睛的看著遠方的虛無。穆放也在她的旁邊坐下,遙望遠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過了好久,穆放才聽見蘇青的聲音傳過來,很輕,很淡,像是稍不注意就會飄散在風裡。
“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有放棄那種想象,覺得爹爹還沒有死,還就在天地間的某一個角落安安穩穩的生活著,離開了這種政治的複雜,也離開了這種人心的難測,和母親在一個山裡過的很自在。而在我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我也只想象它終究只是一個鬧劇。然後有一天,就會有人告訴我,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可以回去,不只是回到漠北,更是回到以前那種生活。雖然混賬,但是總歸自在。
或者我會在某一天睡下之後,再睜開眼,能看到以前漠北那種單純的房間,沒有繁複的雕花,也沒有低調的奢華,然後乳母會跑進屋子來訓我:‘蘇暮歸!你怎麼又睡到現在!我昨日教你的功課呢!’我就會奔上去攔腰抱住她,在她的懷裡蹭,嘻嘻哈哈的跟她說話。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以前不那麼得過且過,專心學習爹爹教的東西的話,現在會不會就不會這麼迷茫。爹爹教了我很多東西,兵法陣法識人論斷陰謀陽謀,但是我一直都是個半調子,什麼都未曾學的精細。以前爹爹分析京裡局勢的時候,我在打瞌睡,爹氣的直扯自己鬍子,然後我跟他打混,說京城離我們太遠了,我又不會去爭什麼將軍權位,學那麼透徹幹什麼?爹爹永遠只是笑,然後放任我去玩。
現在想起來,我會覺得我很對不住他們,一直都是他們推一下,我動一下,從來沒有主動要去學些什麼。而當變故發生之後,我卻只能盡力去回憶父親所教與的東西,但是那些東西我永遠覺得不夠,不足以解決我面臨的問題。然後我就會想,如果我當初再用功些,聽話些,把爹爹的話記得牢固些,會不會現在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東西就會有所不同。
但是事實卻是,過去了的就再也不會回來。都說世人總要在失去後才會懂得珍惜,但是實際上,很少有人在擁有的時候就懂得那個人,那些物的珍貴。而當世人將這些東西當作應當,覺得這些能夠伴得他/她一生的時候,神明又會將這些東西拿走。任憑你哭的死去活來他也絕不復還。
彷彿神明就是透過這樣的方式才能告訴世人所擁有之物的可貴,但是這分明又是一種惡趣味,眼見著人悲痛欲絕,卻也不肯心軟半分。就彷佛就是為了專看世人的笑話來著。
我有時候會問天宮,都說天地間的一切都有因果,那麼父親那樣的因果又在哪裡?他最開始被調到北邊,是因為陛下怕蘇家掌管禁衛軍良久,將京中禁衛兵力全部轉化到自己手裡,所以他做了對北靖的大將軍,父親二話不說就從了,去北邊之後也是一心一意的報效國家,把北境治理的非常好。
但是為什麼最後卻偏偏落得這樣的下場?
揹著一身叛國惡名,連死都不安寧。
而這樣的前因卻僅僅因為太子想要奪得軍隊,如果得不到,就寧願毀掉的心態,父親死得那麼願望,和他平生所做的前因又有什麼關聯?就算他再年輕的時候很風流,很混賬,但是世上的紈絝子弟又哪裡少了,怎麼就不見他們最終沒有三長兩短?
廟裡的僧人都說神明心思難測,我倒覺得不是難測,只是他們全憑自己的喜好來辦事,把世人的生命都當作故事裡的一個虛無,根本不將這些東西當作性命。
其實又何止神明,許多處於高位的人都不顧及底下的人的性命。固然是因為他們有更大的範圍需要掌控,更大的事情需要處理,不能因為一個人一件事而放棄整個佈局,更是因為那些人和事都離他們離得太遠,如果這些人這些事和他們相關,就是他們的朋友,或者就是他們的親人,也許他們下手就不會那麼毫不顧忌。
因為他們已經超脫了最底層的掙扎,所以他們看下來,終究只是俯視。那些人,能夠活下來的和死去的,受益的和受損的,只是數字,而絕對不是活生生的人。
我有時候也會想,要是我有一天為了給父親證明,而坐上了高位,也變得那樣不把性命當性命的話,爹爹會不會很失望?他最終培養出來的,居然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但是轉念我又會想,也許我根本就在不自量力,我連顧女蘿姬籬的把戲都看不懂,又怎麼跟盛京裡頭的這些家族,這些老狐狸來鬥?可能還沒有開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