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看了看男孩子的遺物,只有一些廉價的扳指,香囊之類的,唯一值錢的東西,是一片青色的古玉,玉色圓潤,瞧著很值錢,穿玉的繩子微微發黑,有些破損,像是佩戴了許久。
知縣有些疑惑,問老鴇這玉是誰送給他的。老鴇回道:這玉不是別人送的,是他母親留給他的。
林惠然接過玉佩看了看,開口道:“這玉產自滇南,一般的小戶人家可不用起。你確定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
老鴇道:“他自己那樣說的,他還說他出身大戶人家,我以為他開玩笑呢。”
林惠然瞧了一眼地上躺著的男孩,想起那天傍晚,他說的那些命運貴賤之類的話,忽然有些感慨,情緒也低落了下來,遂退到一邊不再開口了。
公差們忙碌到傍晚,沒什麼頭緒,只好下令岸上的人暫且回到船上休息,並且有公差專門在附近把守,不許他們偷偷溜走。
那些客人雖然不樂意,奈何獨身在外,縱有大把的金錢權力,也使不出來,大罵了幾聲,悻悻地回去了。
林惠然不在乎行期和行程,安然回到了自己的船上,當天夜裡,點了蠟燭,在艙內安安靜靜地讀書,正讀到有趣處,門口傳來輕而禮貌的敲木板上,像是怕驚擾到他似的。
林惠然抬頭,見元流火安安靜靜地立在門口,神色恬淡溫柔,身上依舊穿得破破爛爛。
兩人多日未曾見面,林惠然心中微喜,欣然站起來迎上去,溫和地開口道:“我以為你死了呢。”
元流火面容僵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停了一會兒才木然道:“謝林公子惦記。”
林惠然這才意識到剛才的話多麼無禮,又是慚愧又是好笑,攜著元流火的手走進來,道:“抱歉,我剛才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他回頭瞧了一眼,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外面把守這麼嚴,你怎麼進來的。”
元流火老老實實地說:“走過來的。”
林惠然想起他是魂魄,行動自然不受世俗約束。他見元流火身上衣服破舊,頭髮亂糟糟地披在肩膀上,略有些歉意地說:“今日船工們被叫去問話,沒有燒水,不能洗澡了。你先去床上睡一會兒。”
元流火嗯了一聲,坐回床上,兩手支著床板,四顧一番,禮貌地說:“沒關係,每次找你都佔用你的洗澡水,吃你的東西,還睡你的床,我自己也很慚愧。”
林惠然坐在書桌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覺得變成了魂魄的元流火看起來沒那麼粗蠢了,反而乖巧有禮貌,十分可愛。
兩人略聊了幾句,林惠然一時無聊,就拿著自己的書,坐在床上,給元流火閱讀自己寫的那些故事。元流火趴在他的腿上,瞪圓了眼睛,聽得十分入神。
林惠然看一會兒書,又看一會兒元流火的眼睛,只覺得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像嬰兒似的。他又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弟弟,心裡略有些傷感,便放下了書,屈起一條腿,道:“我的腿都麻了,你還不睡嗎?”
元流火從他腿上起來,對他滿心都是崇拜,又靠在枕頭上,憧憬地說:“林公子,我也想講一個故事。”
“好啊,你說,我聽。”
元流火捧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半晌嗤嗤一笑,搖頭道:“我不會講。”他轉過身看向林惠然,認真道:“我給你講一件事情。”
“嗯。”林惠然敷衍地說。
“昨天夜裡,我看見旁邊的大船上,一個男人掐著另一個男人的脖子,把他掐死了。”
林惠然猝然從床上坐起來,瞪著元流火:“你怎麼看見的?”
“我用眼睛看見的。”元流火一本正經地回答。
林惠然知他語言笨拙,遂溫聲慢語地問他:“幾時見到的,他們在那個地方,看清兩人的面目了嗎?”
元流火回答道:“我當時站在甲板上,看見隔壁船上,有一間窗戶的燈是亮著的,一個男人的影子坐在窗邊喝水,後來忽然撲到另一邊,像是抓著什麼,然後兩個人撕扯了一會兒,一個人就倒下了。”元流火支起下巴,思索道:“我猜他是死了的。”
林惠然起身下床,找船工要了幾塊燒火的木炭,又鋪開宣紙,閉目思索片刻,在紙上分別繪製了那三名客人的身影,拿給元流火辨認。
元流火湊上去一看,見紙上有三個以黑炭繪成的人物剪影,輪廓分明、毫髮畢現,不由得讚歎:“這是什麼繪畫技法,我從來沒有見過。”
林惠然催他辨認,他指著其中一個道:“應該是這個,他的肩膀、體型、額頭寬度都很像,只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