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5部分

不可同日而語,老陶家的園子因為是下放幹部家的園子,所以也不能算是當地的園子。他覺得去老陶家拜訪並不能算破例。

但趙寧生總得走著去啊。經過大寨河堤,經過嚴媽河堤,過了嚴媽河上的木橋,穿越三餘全村,這才能抵達老陶家。別忘了,趙寧生有一輛腳踏車。他騎在腳踏車上,腳不點地,就不會踩著經過的地方了。所以說,這輛車對趙寧生重要之極,去老陶家做客,或者去汪集趕集,都得騎著它。

也只是在老陶家的園子裡,趙寧生才會從車上下來。趕集時,往返於葛莊和汪集街上,他是從不下車的。要買什麼東西,趙寧生便將腳踏車定住,一隻腳踏在街邊的一棵樹幹上,或者一面牆上。無論是樹或牆,都有賴於下面的土地,這些我就不去深究了。總之,趙寧生有高超的車技和定車術,甚至連專門表演定車的雜技演員也有所不及。

有一次趙寧生和小陶談心,說他很想進地區雜技團當一名定車演員。由於沒有後門可走,這事只好作罷。他用腳踏車帶上小陶,馳出葛莊小學的橋口,然後雙手脫把,拉開一把彈弓射下了樹上的兩隻麻雀。

一粒沙礓就射下了兩隻麻雀,趙寧生想證明的不是他一石二鳥的絕技,而是他的定車術。為能去雜技團當一名定車演員,這一招已經練了很久了,而現在,惟一的觀眾只是小陶。兩隻麻雀垂直落下,不僅證明了趙寧生所言不虛,自己是一個難得的雜技人才,同時也發洩了心中的憤懣。兩隻麻雀畢竟是葛莊的麻雀,死有餘辜。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趙寧生(4)

上文說到,趙寧生和夏小潔有每天傍晚散步的習慣。難道他們在大寨河上散步時不會踩著葛莊的土地嗎?這是不可能的。自從趙寧生當了老師以後,散步的習慣還在堅持,但他們再也不去大寨河堤了。

趙寧生和夏小潔手挽著手,絕不邁出葛莊小學的橋口,只是在操場上、教室和宿舍前後轉上幾個圈。葛莊村上的人再也看不見他們映襯在西天晚霞之上的剪影了。葛莊的狗仍然狂吠不已,它們覺得這情形十分的蹊蹺,很是費解。

4

聽了小陶的講述,老陶感到很震驚。小陶將來是要在三餘紮根的,而趙寧生一心想離開葛莊,把自己連根拔起。這樣的榜樣是很可怕的。老陶開始限制小陶和趙寧生的交往,讓他疏遠對方。他打了個比方:“就像一個人得了肺炎,和他靠得太近,是會被傳染的。”

趙寧生自然並不知情,他和夏小潔來老陶家拜訪比以前更頻繁了。後來幾乎每個星期天都來,把老陶家幾乎當成了自己家。

每次他們一來,老陶冷淡地打個招呼,便拿著工具去自留地上幹活了。蘇群依然留在桌邊和趙寧生說話,態度遠沒有以前親熱。夏小潔呢?一如既往地幫老陶家幹活,洗衣、做飯,甚至去自留地上鋤草、澆糞。老陶一家的疏遠趙寧生並未察覺到,依然在飯桌上高談闊論,聲若洪鐘。

既然連老陶都無法疏遠趙寧生,小陶就更無能為力了。他仍然會留在葛莊小學裡和趙寧生徹夜長談。當然主要是趙寧生說,小陶在聽。這些談話的內容小陶會有所刪節地向老陶彙報。即便如此,仍讓老陶感到心驚肉跳。比如趙寧生談到男女問題,說是一個人年輕的時候不談幾次戀愛便虛度了青春年華。他還向小陶談起美國,說:“實際上人家比我們發達多了。”

趙寧生有一臺陶文江那樣的收音機,每天深夜他都要收聽*。小陶留在那兒過夜時,趙寧生也不避諱。他拔出收音機的天線,慢慢地轉動旋鈕,不一會兒,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就出現了。那語調,小陶只是在看《南征北戰》等電影時才聽見過,一般是國民黨播音員發出的。難怪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敵臺了。其間,還伴隨著嗞嗞啦啦時斷時續的干擾,收聽美國之音這件事就變得更加神秘了。

剛開始聽的時候,小陶如芒在背,聽得多了便覺得受用無比。說實話,小陶對*說了些什麼倒印象不深(所有的內容事後趙寧生都會向小陶轉述,當然,用的是南京話),讓他如痴如醉的是那與眾不同的軟綿綿的聲音。

每次趙寧生收聽*都十分的謹慎。事先,要把門關好、插上,甚至還得去外面轉上一圈,看看房子前後是否有人。趙寧生尤其注意隔壁於先生的動靜。一切準備就緒,他這才開啟收音機,儘量調小聲音,小到將腦袋挨在收音機上才能聽見。收音機放在桌子上,一邊一個腦袋,分別是趙寧生和小陶的。兩隻耳朵貼在收音機的外殼上,直到外殼發燙。後來他們乾脆把收音機帶到床上,蒙上被子,這樣就萬無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