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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南行,路上怕要二三十天,只是去了那董宗本就必定比王彥超好些麼?若是一般冷淡,去又何益?待不去罷,卻又投何處?罷,罷,左右沒事,還是去看一看,多走些地方也是好的。”主意一定,便不走原路東還,大寬轉投涇州境而來,心想:“別去武功再惹麻煩了,此時定必查得正嚴呢!”

那馬足程甚快,午時已過千陽、草碧,到了隴縣地界,匡胤腹中大飢,此刻才想到那王彥超並未留飯,自己含忿出店,連早飯也不曾吃過呢。見道旁有一座茅草屋,簷下飄出一幅酒帘來。這店堂甚小,也沒字號,擺幾張素木桌子,幾張條凳,卻也還乾淨,店中一個客人也無。匡胤便下馬入店,喚店家烙幾張餅,切一盤牛肉,舀一大碗小米稀粥,便吃喝起來。那白馬便放在店前草坪上,由它啃吃嫩草。須臾,吃罷、喝罷,他卻不立即起身,懶懶地坐著沉思。匡胤平素讀書不多,於那些吟風、賞月、談請、說愛的詩詞是決計不讀的,卻偶爾也看些古人豪情的詩文。此刻忽地想起幾句東晉劉昆的詩來:“……浮雲為我結,歸鳥為我旋;去家日已遠,安知存與亡?慷慨窮林中,抱膝獨摧藏……”覺得劉昆當時,正是五胡亂華之際,一樣的去家千里,一樣的報國無門,竟和自己的心境一般,只是自己不會寫詩,寫不出心中鬱結罷了,不覺以箸擊節,出聲微吟,愴然淚下。此時,忽聽得道上一騎急奔而來,到店門外戛然而止,一人翻身下馬。見了匡胤的馬,大聲讚道:“好馬,好馬!”圍著馬轉了一圈,仔細打量,不住發出“嘖、嘖”豔羨之聲,然後闖入店來。趙匡胤一看,心中喝彩道:“好一個威猛漢子!”只見那漢子七尺以上身材,黑臉上剛須戟張。方臉闊口,濃眉虎目,臂上肌肉鼓起。他咚咚地走入店來,去條凳上一坐,坐得那板凳格格直響,店小二見他猛惡,心中害怕,戰戰兢兢地遠遠站定問道:“爺吃甚麼?”那漢子不答,只上上下下打量趙匡胤,半晌,回頭道:“去,提一桶涼水來!”水來後,他一手提了,去簷上兜頭就潑,一雙手在頭上、臉上一陣猛搓,猛地擺頭,水花四濺,也不擦乾,便至桌邊坐下,一疊聲喚酒、喚肉、喚餅,幸好這些酒肉是店中現成的,酒至,他杯也不要,就壺口咕嚕嚕灌下去,左手取餅,右手取肉,狼吞虎嚥,須臾吃個罄盡,站起身來,大大地打個哈欠,拖過兩張長凳,倒頭就睡,只一忽,鼾聲大作。趙匡胤看得有趣,心想:“古來燕趙本多慷慨悲歌之士,但似這般威猛的漢子,卻也少見,多半是個江湖豪客了!”於是站起身來,跨馬上路。隴北黃土高原,看出去一片黃色,黃得又單調、又寂寞、又荒涼,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雄渾的美。天上偶或可見一兩隻盤旋著的鷹,總是飛得又高又慢,一點也不靈動,道上沒有行人,原上不見牛羊馬匹,雲也東一塊西一塊凝住不動,就像停在那裡幾千年了似的。趙匡胤匹馬獨行,馬蹄擊起的灰在後面揚起,也懶洋洋地浮動著,並不立即沉落。他走著走著,忽地憶起,昨日正是自己二十一歲生日,怎生忘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臂上肌肉鼓鼓地,面板也緊繃繃的,血色充盈,彷彿精力要脹出來似的。這是充滿活力的手,是大好身手,可是二十一年來,他又做了什麼?他又能做些什麼?剎那間,他回憶起看過了的《三國志》來,那劉備寄於劉表處時,見髀肉復生,曾經愴然泣下,趙匡胤原先讀時是不懂的,可是現在他懂了,這是真正的英雄淚,是一個渴望建功立業而苦無成就的英雄淚,是一個很看重自己,很珍惜青春,卻又未能遭逢機遇的英雄淚,這是多麼艱澀、沉重的眼淚啊!……

匡胤正想得痴迷,猛聽得身後一陣蹄聲急驟,回頭望去,只見一道黃龍似的飛塵,卷一匹馬疾奔而來,那蹄聲如擂鼓似的猛急,倏忽追至,嗖地一聲從身畔掠過。那騎者一勒,那馬“須聿聿”一聲長鳴,人立起來,攔在趙匡胤馬前,看那乘客,正是酒店中所遇的虯鬚漢子。只見他圓睜雙目,戟指喝道:“兀那漢子,待去何處?”匡胤見他來得無禮,問得無禮,心中微怒,冷冷地道:“你我素不相識,你管我去哪裡?”那漢子喝道:“滾下馬來!把馬留下,饒你不死!”匡胤這才知道,他看中自己的白雲飛,打劫來了!便嘿嘿冷笑道:“你要這馬?可也得我情願啊!”那漢子喝道:“誰管你情願不情願,下來!”劈面就是一鞭。匡胤低頭躲過,哈哈大笑道:“你要動武?好啊!你我下馬,鬥幾個回合試試,你贏了,把馬牽去就是。”說罷掣出齊眉鐵棍來。那漢子笑道:“哈哈,原來你也是個會家子。好,便與你鬥幾回合,叫你輸得心甘。”便也跳下馬來,扯出杆棒,施個旗鼓,沉聲叫道:“來!來!”匡胤見他雙手握住棒端,側身斜步,雙膝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