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沸點。
“這是補血的藥,”夏大夫坐到床邊,道著吹了吹勺子裡的湯,遞向顧默的嘴邊,“乖乖喝了它。”
被夏大夫這麼溫柔地對待雖不止一次,可是如此程度的溫柔,卻是讓顧默始料不及,慌慌道:“師……師父,我自己來就好!”
“為師不過是用湯勺餵你,又不是用嘴餵你,如何慌張成了這個樣子?”夏大夫哭笑不得般道。
“誒?”顧默愣住,那一句又不是用嘴餵你,在耳邊餘音嫋嫋,直教得顧默羞得恨不得鑽進被窩裡,狠狠低著頭,喝了一口夏大夫遞過來的湯藥,甜得她直咳嗽。
“那日……”夏大夫拍著顧默的後背,呢喃,“我那般遷怒於你,是為師的錯。又讓你被師叔欺負,是為師的失職。阿默,你心裡可怪我?”
顧默停止了咳嗽,定了會神,眼睛酸澀,慌慌地搖頭,“顧默從沒有怪過師父什麼,顧默對師父只有感激。師父……不怪我擅自離開了麼?”
夏大夫無力地笑了笑,“看到你那個樣子,還怎麼怪?”放下手中的湯藥,揉了揉顧默因失血而慘白的臉頰,“吱吱昨晚都與我說了,你並非是自己離開,而是傾城將你藥昏了綁去的。對不起,阿默,我昨日那樣迎接你的歸來,實在不該。”
“終究是顧默情願離開才會離開的,顧默仍是有錯。所以,師父怪我是應當的。”顧默道著,想起傾城的事,垂下了目光,“師父可知,傾城已經……”
“嗯,都知道了。”夏大夫嘆道,“我將傾城從東昊場救出來的時候,便是知道她會死。本想把她帶回來,保她多活一時。然而,她倔強得執意要留下。呵,梁鬼看到她那個樣子,大抵得痛不欲生了吧。”
“……”顧默黯然傷神,沉默中點了點頭。
“半年的期限已經快到了。”夏大夫接著道,“今日準備好,明日便可出發回西河村了。你有何打算?願意陪我回去嗎?”
“願意,當然願意。”顧默感動地回答,“只是……顧默活著真的好嗎?顧默牽扯著那麼多的錯誤……”
“能活著,自然好。”夏大夫打斷了顧默的話,按著顧默有些顫抖的肩膀,“你能夠活著,大家都很高興。沒有人會覺得活著是件糟糕的事。何況,你所說的那些個錯誤,與你有半毛線關係!你便是你,你有你的生活,你的自由,你的幸福,無需把別人的錯牽罪到自己的身上。”
“……”看著夏大夫認真得有些激憤的模樣,顧默愣了好會神。只是話中的意思,她卻明白得糊里糊塗。
喂完了藥,夏大夫方出了屋子。不久,穿著一身孝衣的吱吱走了進來。
吱吱探問了顧默現在的身體狀況後,方安心地坐正,苦笑道:“三天前,聶龍將你抱進來,說你快要死了,可真是嚇了我一跳。你可不知道聶龍說你快要死了連他可能都救不了時的神情,像是哭,又像是快瘋掉的感覺,把我們所有人都驚嚇得不輕,怕是誰也不會想到他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不過,我卻是看過一次的,便是在十幾年前,西河村中,欣怡死的時候。”
欣怡,夏大夫深愛的女子的名字。
“雖是過了那麼多年,他這傷心的模樣卻一層未變。能令他露出那樣表情的,這世上,如今也便只有你了。”吱吱嘆道,望著顧默的目光,卻是充滿了憐惜,“你能活下來,聶龍說是個奇蹟。可是,我覺得是老天在可憐他一直孤獨,想把你留下來陪他。顧默,答應我,一直陪在他身邊,好嗎?不要再讓我看到他那樣的神情了,那樣的神情真的讓人有種撕心裂肺的痛……”吱吱說著眼中已經含了淚花,“不要和你的孃親一樣,去辜負一個這樣痴心的好人。”
顧默聽得心驚,羞愧,心疼,也無比的感動,認真道:“我答應你,我會陪在他的身邊。”
除了待在夏大夫身邊,便也沒有了她可以存在的地方。就這樣陪著他,報答他對她的照顧和恩情。
沉寂了一會。
想到聖師父的死,顧默咬著嘴唇顫問:“那麼您呢?一直留在這裡嗎?”
“嗯,”吱吱點了點頭,“畢竟,沒了那個老頭,還有他的兒子。”說到這裡,她忽然面色發抖,撲在被子上大哭,“自他娶了我,我便一直恨他,一恨就恨了這麼多年,恨到他死。我一直以為,如果沒有他,我會過得多麼自由快樂。可是,當真的失去他的時候,我卻覺得比之前更加難過。我這才發覺他的好,他的溫柔,他心中的苦與樂。我好恨,好恨自己在他活著的時候不懂他,卻要在他死的時候空空後悔。我這輩子,也便只有在恨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