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年女兒紅剛過了二十年,可他卻沒有來,連家丁僕役都覺得奇怪。我心覺有問題,便跑到酒窖,果然看到他躺在一大堆空罈子中間,醉得像只酒蟲,站都站不穩。
——我記不清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年跑到我這裡喝酒,但我已養成每年都要買好酒貯藏的習慣。
柳清傷後,我並沒有讓他喝太多酒,我知道酒對傷口不好,可他對此很不滿。他說我家唯一的好處就只有酒了,若是沒酒,又有我,這裡簡直是個地獄!
他最近的情緒真是太低落了,又看他傷確實好得差不多,我便準他喝一點酒。
柳清對於我讓他用酒杯喝酒非常的不滿,他比較喜歡用罈子的,不過他心情確是好了不少。
他拿起一杯酒,笑道: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抬手把酒喝光,向我道,“這什麼要叫望關亭這麼傷感的名字呢?你今天是準備向我踐行嗎?”
“這是家父當年為友人送別時建造的,可這裡風景非常好,便不只做為送行的地方了。”我解釋,這樣和平地和他說話讓我有種回到以前的錯覺。那已經是奢望了……
他看我,歪著頭:
“你為什麼連說好話,都這麼一副冰雕臉呢?”
我不語。這種時候接了話茬才是傻瓜。
柳清再倒一杯酒,向我道:
“我敬你一杯!感謝你免費給我這麼多年的好酒喝!”
我皺皺眉,以前的他絕不會說這種話!
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這怎麼算,”他大嚷,“你嘴唇溼了沒有啊!”
我把酒杯放下,執意道:
“我今天不想喝酒!”
他看我一眼,笑道: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像塊冰頭,又冷又硬,不知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融化你,不過後來我才知道不是!雖然你一直是一副萬年冰雕的臉,但熱情起來也很可怕嘛!”
我握杯的手的手一顫!我知道他說得那天晚上的事!可為什麼他會說出這種話?是怕我已忘了,怕我不再痛苦,所以提醒我所犯下的罪嗎?!
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他,哈哈一笑,順手拿起旁邊的酒罈,道:
“男人喝酒就要這樣喝!”
他拿起酒罈就口中倒去,透明的酒液順著喉管流下。我抬手抓住壇沿。
他被迫停住了喝酒的動作,不過並沒有放手的意思,不滿道:
“你幹什麼?”
“別喝了!”
“我喝不喝關你什麼,少小氣了!”他不耐煩地說,用力想要把酒罈掙出。我的手牢牢的沒有一點放鬆的意思。
他停止了動作,手卻沒有鬆開,冷冷盯著我。
沒有人說話……
沉默得更人窒息。酒罈並沒有破,因為我們都沒使上內力。也許是心裡中隱隱有個感覺,酒罈破了,我們搖搖欲墜的友情也就破了,雖然,也許它早已碎到無可挽回……
柳清突然笑了,大笑,向我說道:
“冷無夜,你那麼想要,就把這壇酒喝光!怎麼樣?”
我冷冷看著他。
他慢慢鬆開手,我把酒罈拿到自己面前,酒還很滿。
我抬手,對了壇沿,大口喝了起來。
酒還有很多,柳清只喝過兩口而已。四十年的陣年竹葉青,我特別為他選的清淡的酒,我喝到口時才發現被他換偷了燒刀子,他喜歡烈酒。狡猾的人!
我真的不喜歡喝酒,尤其是烈酒。真的好像有燒過的刀子在刮我的喉嚨!
我把喝光的空壇放下,劇列地咳嗽起來。
咳完了,我抬頭看他,他神色痛苦地看著我:
“為什麼?”
我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為什麼……”他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悲哀,“為什麼不讓我徹底地恨你……”
他好像被抽空了力氣般閉上眼睛,口中喃喃道:
“為什麼……”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一瞬間,我竟有種也許我們還能再次成為朋友的奢望,那樣的奢望太大,以至於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我並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也許我該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或者說點什麼之類的,可是我只是坐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慢慢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湊近我,盯著我的眼睛,認真道:
“你看清楚我,我是一個男人,一個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