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的方婆子必定只有二三十,少女嫩婦的,若是沒遇到可心的人也就算了。遇上了,那還守他做什麼!
改嫁是理所當然的,至於帶著孩子改嫁?那是不現實的。因為趙家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若是為了自家孩子省吃儉用那也就算了,偏偏不是。
實際上張家也不可能讓方婆子帶著孩子改嫁——那是家人死絕了的人家才做的出來的。張家的宗族在當地是很有名氣的大宗族,丟不起那個人。最後是方婆子的三個孩子帶著方婆子和自家早死的爹留下的一點錢,在眾多宗族親戚家討生活。
大約就是這家吃一頓那家吃一頓,吃百家飯長大就是了。過的當然不好,不過總算沒有餓死。
一開始方婆子還會掛念自己在張家的兒女,偶爾託人捎東西去鄉下。但是時候長了,在趙家的孩子也一個接一個地出生,她有多少關愛也漸漸淡了。轉而把所有的關愛都放在趙家這邊的幾個孩子,一轉眼已經十幾二十年沒有聯絡過了。
這樣看來方婆子絕對不是一個絕好的娘,不過趙鶯鶯沒辦法苛責自己的祖母——他們都是最普通的人,養活幾個孩子已經極不容易了。至於說前頭留在鄉下宗族裡的孩子,不是不想,而是想不起,不敢想,想了也沒用。
難道想了就可以把孩子接到自己身邊嗎?難道想了就有錢可以供養嗎?都不可以,所以索性別想了。然後一晃許多年沒見。
而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些許多年沒有聯絡的人為什麼會上門?趙鶯鶯估計是有了難處,而且是天大的難處。
趙鶯鶯猜的不錯,來的兩個大人,方婆子真正的長子張牛河真正的長女張大姑就在和方婆子道:“娘,您是沒看見,老家那邊可是真的難!這些年來我們從來沒上過門,如果不是真的過不下去今天又何至於?”
去歲年景不大好這件事方婆子是知道的,因為那段日子揚州的米價上漲了不少,許多人家還囤糧防範兩家大漲來著。不過最後糧價也沒有漲到駭人的地步,因為災害並不太大,再加上後來運來了安南那邊的米糧十分充足,立刻緩解了危機。
但是這件事在農家卻是傷到了本里,至少張家兄妹三家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當時這種影響並沒有發作下來,只不過比平常省吃儉用一些而已。但到了今年三四月份青黃不接的時候,這種影響就顯現出來了。
青黃不接,指的是三四月間莊稼還沒有成熟,陳糧已經吃完了。這段時日從來都是農家最難的時候,今年對於張家三兄妹家卻是難上加難。眼瞅著四周能借糧的人家都借遍了,再也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們聽到了一個來自揚州城裡的訊息。
“你們還忙著借什麼糧!”有從城裡賣力氣做活回來的人對張家兄妹笑道:“我在揚州見到你們娘了,她如今也當上‘太太’了!我親眼看見幾個布莊的小夥計這麼叫她。後來去問布莊的夥計,他說他們老闆和‘趙太太’家的老三有生意往來。”
“你們說說看,這是不是發達了?和布莊老闆平起平坐生意往來,那一定也是一個老闆。有這樣的老闆當弟弟,你們上門打秋風,哭一哭求一求的,好意思不表示表示?”
這話聽的趙家兄妹意動,早些年的時候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去找在揚州城裡生活的親孃。只不過聽說她的生活也不好,就歇了這份心思了。誰都知道那是一張幹帕子擰不出水來,那又何必下力氣呢。
卻沒有想到,早就不抱希望的親戚這時候忽然給他們一個驚喜。三兄妹一齊商量起來,望著各自家徒四壁的茅草屋,又摸摸癟了的肚子,最終一致決定到揚州城裡打秋風再說。
兄妹三個是老大張牛、小妹張大姑來帶著張虎一個最小的女孩子來到揚州,至於老二張虎他就留在家裡照顧張牛一家和自家的婦孺,免得家裡沒個話事人,失了主心骨。
剛進揚州的時候是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往那邊走,唯一知道的是自家親孃家住太平巷子。打聽了又打聽這才尋摸到這裡,這時候他們已經在揚州城裡耽擱了兩天了。
帶來的最後一點兒乾糧早就吃完了,晚上沒錢住店,都是橋洞底下應付過算了。這時候真是又髒又渴又累又餓,哪怕是不認識的人的飯食也敢上手了,何況是親孃家的——總不能送幾個親生兒女去見官吧?
一開始說的好好的母子母女抱頭痛哭,張牛張大姑還把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拉出來給方婆子看:“娘,二哥要守著家裡沒辦法來看您,這是他小閨女張秀秀,帶她來看您就像是二哥來看您一樣。”
小姑娘很有一些機靈勁兒,立刻給方婆子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