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心度君子之腹,反之,尋常良民哪料得兇徒惡行。這些人連心胸都沒有,哪論得狹窄。
也不知夜深幾許,聽得外頭施翎與沈拓說話。
一個問:“哥哥,碼頭的事可順當?”
另一個道:“家中可有賊小?”
二人頓笑,聽施翎道:“哥哥快去與嫂嫂報個平安,我先去歇下,骨頭酸僵。”
何棲等沈拓進屋,將一盞暖茶遞與他,輕聲道:“大郎先吃盞茶驅下寒氣。”
沈拓道:“每逢有事,娘子總是不睡。”
何棲笑道:“家中碰著這樣的大事,讓我好睡,未免也太強人所難。”她幫著沈拓除去外衣,問道,“可有傷到?”
沈拓道:“這夥賊卻是守信的,燒了些稻草唬了唬人,與我們虛過幾招便走了。”他疑惑道,“我只記不得何時的交情。”
何棲道:“你識得五湖四海的人物,許是忘了。”
沈拓搖頭:“他不是池中魚,若有接觸,我應記得些許。”
何棲溫聲道:“他既不願明示,自然有避諱之處,倒也不必深究。”
沈拓將領頭賊人說的話學了一遍與何棲,道:“這些是亂世的人,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離得遠些才能上著。”
何棲也是心驚,點頭道:“他們有他們的道,我們有我們的路,亂世人也好,太平犬也罷,哪由得任選?”
沈拓將她納入懷中,嗅著她的髮香,微一出神,復又笑道:“我們爭做個太平世間的富家翁最好,屋宅幾間,船隻幾艘,知交幾許……”
何棲聽他似未盡之言,抬頭笑問:“還有什麼?”
沈拓一把將她抱起倒進床鋪裡笑道:“自然是兒女幾個。”
第130章
歪七塌著肩膀; 夾著一根木棍,趿拉著鞋; 在街頭巷尾轉悠。經了胡四娘一事; 他撈了些偏門財,一心依附起沈拓來。
得知有賊人要燒沈家的船,歪七比之別個更加惱怒 。一則出於義; 二則出於利,沈家的船隊包攬了桃溪的水運買賣,沈拓身家日豐; 平素託他辦事; 言語懇切,出手大方。
因此; 沈拓交待之事; 歪七費了十二分的心思。與幾個幫閒分了幾頭盯著遞信與沈拓的那個乞兒。
歪七見他有同夥; 心中唾棄:藏頭縮尾; 忒也狡猾,黃鼠般惹人嫌。與一個幫閒互換了一個眼神,歪七跟了乞兒的同夥; 他雖歪斜; 腳程卻不慢; 不近不遠地混在人群裡。
直跟到鬧街; 乞兒的同夥進了一個酒樓,歪七摸摸自己身上的短褐,不敢尾隨進去; 再兼囊中羞澀,身上帶著的幾個銅板,連酒樓裡的茶都吃不起,冒失進去反引人目光,打草驚蛇。
又見街邊肉鋪排了長龍,揪了一人問道:“這位阿叔,好生熱鬧,可是有什麼便宜好處?”
被問的笑道:“賴家肉鋪幾兩日辦喜事,圖個喜慶,一斤的肉還白搭幾兩。”
歪七眼珠一轉,道:“賴老屠好生大方,我也湊個趣,饒幾根骨頭,燉了湯羹。”
被問的一搭眉道:“這位郎君來得這般遲,輪得你時,哪還有肉白饒?賴家又不是牛家,百萬家資。”
歪七笑道:“左右無事,說不得還有剩。”他邊說邊去佔了尾巴尖,兩眼卻是不錯地看著酒樓,只覺進出的酒客,各個神色有異,都似兇手。
買肉挨挨擠擠,這個嫌後頭的踩了鞋,後頭的嫌前頭的後來卻擠到了前頭,這個罵那個貪小,那個說這個肚大。肉鋪的夥計吆喝不止,在那嚷道:“幾扇豬,賣了便了,你們亂擠,我們收攤了,留著自家吃。”
歪七混不在意,巴不得他們裹亂。直等得許久才見苟家一個管事進了酒樓,歪七一怔,拄著竹棍,將鞋子脫下磕了磕泥,心下暗喜:是鬼也露了屍臭味來。拖著腳在酒樓一側的空地坐下,與一邊修車輪的道:“修車的借我把皮刀,我刮刮腳底死皮。”
修車綁著襻膊,橫他一眼,硬直楞聲道:“去去去,你老歪頭休要胡纏,削屁個死皮,把你腳脖齊根斷。”
歪七嘿嘿笑,明著與修車的禿嚕嘴皮,暗地卻將八成的心神放在酒樓門口。又過得一盞茶的功夫,苟家管事面有怒色,氣沖沖甩袖就走。歪七正要伸脖細看,賊人的同夥慢條斯理踱了出來,施施然理理衣襟,搖著頭晃著腦穿進了街巷。
歪七將鞋子套回腳上,對修車的嘆道:“聽你敲了半天的木輪,聽得耳朵起了繭子,家去家去。”
修車的指著他的笑:“好生混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