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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有個日本戰犯,是前陸軍將官,在一九五四年檢察機關開始調查時,也許是由於他怕,也許是由於敵視,是從他嘴裡查不出多少東西的。甚至在大會上,受到他的部下官兵的指控時,他還沒放下自己的將官架子。但是這次在法庭上,他承認了指揮他的部隊在冀東地區和河南浚縣等地,進行過六次集體屠殺和平居民的罪行。例如,一九四二年十月,他屬下的一個聯隊,在潘家戴莊屠殺了一千二百八十多名居民、燒掉民房一千多間的罪行。他在法庭面前承認了所有這些事實。他被判處二十年徒刑之後,向記者說:“在進行判決時,我按照我過去的罪行來判斷,認為中國對我這樣悖逆人道、違反國際公法的人,當然要從嚴處斷,處以死刑。”他又說,在調查犯罪事實的時候,是非常正確而公正的,完全是用了他們在舊社會未曾見聞過的方法進行調查的。他說,儘管自己的罪惡沒有什麼辯護餘地,可是法庭還是派了辯護人來,起訴書也是幾天前送交他的,他覺得這是對他的人格的尊重。說到犯罪,他說:“當我想到我曾經殺害過很多的中國人民,使他們的遺屬的生活遭到困難,而目前照顧我的正是被害者的親人,這時候我的心有如刀割一般。”

有個日本前大住,受到了不起訴處分而被釋放。我的三妹夫曾翻過一封從日本的來信,是和這位大住同船回國的一個戰犯寫的,信裡提到日本記者知道了這個大住在監獄裡被他的部下(也是戰犯)追問過去的罪行時,很是惱怒,所以在船上訪問了他,希望他說點和別人不同的話,因為戰犯們對新中國的稱讚和感激,已經使某些記者早不耐煩了。他們從大佐的嘴裡並沒有得到希望得到的任何東西,記者問他:“你為什麼還是說那些話?你現在還怕中國嗎?”他答:“我現在是坐在日本船上,對中國有什麼怕的?我說的不過是事實罷了。”

三妹夫曾經擔任過病號室的組長,他遇見過一個住病號室的日本兵戰犯,他整天搗亂,不守監規,經常找護士和看守員的麻煩。到宣佈了釋放,開送別會的時候,他忽然哭了起來,當眾講出了自己的錯誤。還有個病號,雖然不像這個小兵那樣搗亂,也是根本不想認罪的。他得的是直腸癌,因病情惡化把他送到醫院裡去急救,動了兩次手術,做了人工肛門,而且醫生為他輸了自己的血,把他救活了。出院之後,他在一次大會上,當眾敘述了他過去如何殘殺和拷打中國人的罪行,又對照了中國人民在他病危中如何搶救了他。他在臺上一面哭一面講,臺下的人也一面哭一面聽……

有一天,我們平整場地、修建花壇,從院子裡的土坑裡挖出了一具白骨,頭骨上有一個彈孔。學過西醫的老元和老憲都判斷死者生前是一個少女。後來,老萬翻譯了一個日本戰犯的文章,這人是從前撫順監獄的典獄長,他描述了那時關押愛國志士時的地獄景象:那時這裡只有拷打聲、鐐銬聲、慘叫聲;那時這裡又臭又髒,冬天牆上一層冰,夏天到處是蚊蠅;那時每個囚犯每天只給一小碗高粱米,還要終日做苦役,許多人被打死、累死。他說:“現在這裡只有唱歌聲、音樂聲、歡笑聲,如果有人走到圍牆外,決不會想到這裡是監獄;現在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紗窗,過去苦役工廠成了鍋爐房和麵包房,從前愛國志士受折磨的暗室現在成了醫務室的藥房,從前的倉庫現在修成了浴室,現在他們的人格受到尊重,他們每天可以學習,可以演奏樂器,可以繪畫,可以打球,誰會相信這裡是監獄?”他說:“現在中國正在建設給全人類帶來幸福的事業,讓我們走正當道路,不再犯罪,重新做人。”

在不少戰犯寫的文章中都說過,當他們被蘇聯送到中國來的時候,是恐懼的,是不服氣的,甚至是仇恨的。有的人和我的心理一樣,剛來的時候只會用自己的思想方法來推測,完全不理解為什麼中國人民這樣對待他們。他們看到修建鍋爐房時,以為是蓋殺人房,看到修建醫務所、安裝醫療裝置時,以為也像他們乾的那樣,要用俘虜做試驗。還有人把寬大和人道待遇看做是軟弱。有個憲兵,在剛從蘇聯押到中國時是被日本戰犯看做“日本好男子”的,終日大聲叫罵。所方找他談話,他側身站在所方幹部面前說:“我是蘇聯軍隊俘虜的,你們有什麼資格來問我?”所方的人員對他說:“我們中國人民並沒有請你到中國來殺人,但是有權利來向你追究你的血債!現在沒資格說話的是你。你自己想想去吧。人到世界上來應該給人類做些有益的事,你做的什麼呢?”他還以為要給他動刑,再給他一次逞硬的機會,可是就叫他這樣去了,再沒理他。不久,朝鮮戰場上中國人民志願軍勝利的訊息接二連三地傳來了,他再也不鬧了,因為他知道了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