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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①欹器亦叫做敧器,苟子《宥生篇》雲:“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敧器焉,孔子問於守廟者曰:‘此為何器?’守廟者日:‘此蓋為宥坐之器。’(宥與右同,言人君可置於坐右,以為戒,或曰宥與侑同,即勸。)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器者,虛則敧,中則正,滿則復。’孔子顧謂弟子曰:‘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中而正,滿而復,虛而奇攴。孔子喟然而嘆曰:‘籲!惡有滿而不復者哉!’”

毫無疑問,自從光緒入宮以後,我祖父對於他那位姻姊的性格一定有更多的瞭解。在光緒年間,她的脾氣更加喜怒無常。有一個太監陪她下棋,說了一句“奴才殺老祖宗的這隻馬”,她立刻大怒道:“我殺你一家子!”就叫人把這太監拉了出去活活打死了。慈禧很愛惜自己的頭髮,給她梳頭的某太監有一次在梳子上找到一根頭髮,不由得心裡發慌,想悄悄把這根頭髮藏起來,不料被慈禧從鏡子裡看到了,這太監因此捱了一頓板子。伺候過慈禧的太監都說過,除了李蓮英之外,誰輪著在慈禧的跟前站班,誰就提心吊膽。慈禧年歲漸老,有了顏面肌抽搐的毛病,她最不願意人家看見。有個太監大概是多瞧了一眼,她立刻問:“你瞧什麼?”太監沒答上來,就捱了幾十大板。別的太監知道了,站班時老是不敢抬頭,她又火了:“你低頭幹什麼?”這太監無法回答,於是也捱了幾十大板。還有一回,慈禧問一個太監天氣怎樣,這個鄉音未變的太監說:“今兒個天氣生冷生冷的。”慈禧對這個“生冷生冷”聽著不順耳,也叫人把這太監打了一頓。除了太監,宮女也常捱打。

奴僕捱打以至杖斃,在北京王府裡不算什麼稀奇事,也許這類事情並不足以刺激醇親王。如果這都不算,那麼光緒七年的關於東太后的暴卒,對醇親王來說,就不能是一件平常事了。據說咸豐去世前就擔心懿貴妃將來母以子貴做了太后,會恃尊跋扈,那時皇后必不是她的對手,因此特意留下一道硃諭,授權皇后,可在必要時制裁她。生於侯門而毫無社會閱歷的慈安,有一次無意中把這件事向慈禧洩露出來。慈禧從此下盡功夫向慈安討好,慈安竟被她哄弄得終於當她的面前燒掉了咸豐的遺詔。過了不久,東太后就暴卒宮中。有的說是吃了慈禧送去的點心,有的說喝了慈禧給慈安親手做的什麼湯。這件事對醇親王說來無疑地是個很大刺激,因為後來的事實就是如此:他更加謹小慎微,兢兢業業,把取信討好慈禧,看做是他惟一的本分。他負責建設海軍的時候(李鴻章是會辦大臣),為了讓太后有個玩的地方,便將很大一部分海軍經費挪出來修建了頤和園。這座頤和園修建工程最緊張的階段,正值直隸省和京師遭受特大水災,御史吳兆泰因為怕激起災民鬧事,建議暫時停工,因此奪官,“交部議處”。而醇親王卻一言不發,鞠躬盡瘁地完成了修建任務。一八九○年頤和園完工,他也與世長辭了。四年後,他手創的所謂海軍慘敗於甲午之役。花了幾千萬兩白銀所建造的船隻,除了頤和園的那個石舫,大概沒有再剩下什麼了。

我的前半生……二 外祖父榮祿

二 外祖父榮祿

醇賢親王有四位“福晉”①,生了七子三女。他去世時,遺下三子一女,最長的是第五子,即我的父親載灃,那年八歲,承襲了王爵。我的兩個叔父,五歲的載洵和三歲的載濤,同時晉封為公爵。我家從此又開始蒙受著新的“恩光福祿”。然而,醇王府這最後十幾年的恩光福祿,比過去的幾十年摻和著更多的中國人民的苦難與恥辱,也同樣的和慈禧這個名字不能分開。

①即是滿語妻子的意思,也含有貴婦的意義(一說即漢語“夫人”的音譯),清朝制度對親王、都王世子之妻室均要加封,正室封為“福晉”,側室封為“側福晉”。

一件大事是慈禧給我父親母親指婚。這次的“恩光”也可以說是戊戌政變和庚子事件的一件產物。首先,這是對於戊戌政變中給她立下大功的忠臣榮祿的恩典。我外祖父榮祿是瓜爾佳氏滿洲正白旗人,咸豐年間做過戶部銀庫員外郎,因為貪汙幾乎被肅順殺了頭。不知他用什麼方法擺脫了這次厄運,又花錢買得候補道員的銜。這種做法就是清末廣泛推行的“捐班”,是與“科舉”同樣合法的出身。同治初年,我祖父建立神機營(使用火器的皇家軍隊),榮祿被派去當差,做過翼長和總兵,經過一番累遷,由大學士文祥推薦授工部侍郎,以後又做過總管內務府大臣,光緒初年,升到工部尚書。後來因為被告發貪汙受賄,革職降級調出北京。甲午戰爭這年,恭親王出辦軍務,榮祿借進京為慈禧太后祝壽的機會,鑽營到恭親王身邊,得到了恭親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