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浸天聲若珠落玉盤,雙眉微蹙,百轉的目光望著曾遶,說道,“我若不下山,你怎會顯身?”
曾遶緊皺眉頭,低聲質問道,“你應過我的,怎能變卦?”
水浸天咬了咬丹唇,命令道,“是你太著急!一月之後,我會在無量山把人交給你。在那之前,最好收起你的歪腦筋。”
曾遶冷笑了幾聲,輕輕地說,“師叔,你流放之期未滿,師尊豈容你再回無量山?”
“我攜友回家拜見阿爹,何勞你操心費神?”
曾遶又想出一個理由,朗聲道,“師叔,你出手重傷同門,就不怕被逐出山門嗎?”
水浸天冷淡的低語道,“等你坐上宗主寶座的時候,記得將我逐出山門。”
話音未落,探手重點曾遶的昏睡穴,眼前的水霧清晰可見。
康熙和納蘭性德在一旁看得一頭霧水,腦袋上盤旋著圈圈點點的問號。瑪爾漢更是看得摸不著頭腦。水浸天對曾遶情根深種,為何會出重手傷他,而且言語冷漠、淡泊,看不出任何的柔情,更看不出絲毫的同門之誼……
路山穴道被解,舒了口氣,對著水浸天作揖道,“少宗主,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並沒下山。”
路山指著地上的曾遶,憤憤的說,“這個曾遶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走吧。”水浸天抬手轉動石階旁長滿青苔的石磚,古樹虯枝分列兩側,赫然閃出一條原生植被掩映下的石板山道。
山道依著山崖而建,腳下沱江急流賓士,觸石旋渦,隨風鼓浪,流花飛濺,恰似游龍過峽,雨聚雷奔,水轉山回,情趣無窮,蔚為壯觀。
行至觀日臺,路山於臺前煮水烹茶,忍不住問道,“少宗主,曾遶他……”
“以他的功夫,你擔心個什麼?”水浸天將古琴擱在石凳上,面色如水,輕描淡寫的說,“他腎經受損,至少要修養個把月。”
康熙面對青山,暗自吐了吐舌頭。納蘭性德只覺水浸天方才所做舉系愛之深,責之切。她不忍曾遶走上不歸路,盡其所能萬般阻攔,望他浪子回頭。當真是男人用劍,女人用情。
康熙望著腳下的南華,其山體雄峻,巍巍垂立,疊翠千層,雋秀炯娜,兼備華山高聳與峨嵋清雅之色。
納蘭性德暗自後悔,昨日將把水浸天劃歸吳三桂之類,今日這耳光捱得既響亮又結實。縱然欣慰,只是,氣氛略顯侷促、尷尬。
納蘭性德煞有其事的向水浸天打了個揖,謙和的說,“浸天,古琴可否借與在下?”
“……”水浸天面色如水,未作回答。
“不說話就是預設了。”納蘭性德將古琴擺在石桌上,指尖輕撥琴絃,彈出的音律讓人只想自殺,引得在場的眾人紛紛側目。
水浸天素手壓住琴絃,瞪著納蘭性德,嗔道,“端地糟踐了這好物件!”
“……”納蘭性德啞然而笑,目光宛若一道驚虹。
“……”水浸天剪瞳若水,恍覺容若用意,淺淺的瞥了他一眼,低眉含笑。
“月滿溪頭露滿天,長橋寂靜臥前川。水光山色深無際,拾得雲樓一畫箋。”《流水激石》經他一雙纖長的玉手演繹頗有神曲《流水》之意境,“巍巍乎若高山,洋洋乎若江海”的境界一展無餘。
21。御皇圖…第十三章:團龍乞東風
一樹碧八珍,一點月窺人,一策子規啼
在南華山盤桓的第四天,一行人清晨出發,申時三刻抵達貴州銅仁府梵淨山西巖古寺。
納蘭性德將暗月在馬廄中拴好,有一搭無一搭的隨口問道,“一入貴州地界,為何先帶我們來拜佛?”
水浸天將雪龍駒的韁繩放在納蘭性德手邊,略帶認真的說,“當地規矩,入險境、辦大事之前,要先給菩薩虔誠的上柱香,求個順利、平安。”
納蘭性德摸了摸雪龍駒的鼻樑,笑了笑說,“你修道,怎麼也信這個?”
“你們滿人不是信佛嗎?”說完,她抽身出了院子。
“又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吶!”納蘭性德笑著搖了搖頭。
“阿月,小白,你們說是也不是?”一黑一白兩匹駿馬噦噦的叫了幾聲,算是回應。
轉天清晨,從在鳳凰廳遭遇的壯漢中僅存一人拷問出的口供連同奏章一併出現在康熙和納蘭性德居住的禪房中。
“你分析的不差,那夥人果真是達賴喇嘛的手下。”康熙看完口供,氣哼哼的把奏摺推到納蘭性德面前,端起茶杯猛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