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罷,店夥撤去杯盤,換上香茗。坐不到片刻,樓門口出現了紅色的身影。
樓梯履聲橐橐,接二連三上來了五名老道,和五名渾身結紮,背刀掛劍的雄赳赳大漢。
他們魚貫跨進樓門,在當門排開,五名中年老道在前,勁裝大漢在後,放眼打量樓上人物,傲然之氣溢於臉面。
逸雲沒做聲,心中卻暗說:“這些人定是武當門下,名門大派之人,怎麼沒有半點兒大家風範?良可慨嘆。武當崛起江湖百十年,該有些名門風度啊!”
中間那老道神態冷然,好半響才徐徐發話道:“哪位是鴻安鏢局少東主甘龍?”
甘龍畢竟是吃江湖飯的人,修養甚佳,他徐徐推座而起。小如黑星目一瞪,便待發作;逸雲伸手一按他的手,如黑方消掉怒火。
甘龍徐徐站起,上前三步;含笑拱手道:“在下甘龍,不知道長在何處清修,恕甘龍眼拙,不識道長仙號;有何見教,尚請明示。”
“貧道常宗,荊州清淨道院院主。無事不登三寶殿……”
如黑實在氣不過;搶著介面道:“道長,你錯啦!該說無事不登三清殿;或者說:無事不登酒樓……”
常宗短眉一軒,冷然睥睨他一眼,向甘龍沉聲問道:“甘鏢頭,那位施主是誰?他夠資格在這兒說話麼?”
如黑“啪”一聲,一掌拍在桌上,茶杯兒幾乎翻筋斗;他推椅站起,哼了一聲說道:“重慶府知府大人的刀筆文牘掌外管內師爺許,府以下知縣大人也得尊稱我一聲許師爺。你這潑道膽敢出言無狀,目無長上,竟然說本師爺不夠資格說話?渾帳!”
五老道五大漢全都臉上變色;常宗嘿嘿獰笑,正待有所行動,逸雲卻站起說話了:“宗院主你少轉鬼念頭,別認為你們身為武林人物,邊敢無法無天,你錯了!我不信你敢不要身家性命。哼!人心似鐵,官法如爐;本師爺座落荊州太平口,追討府大人交保的一株九葉靈芝。湖廣佈政使早已先期獲得快報,目下正立等迴音。這裡要有風吹草動,大兵立至,玉石俱焚。道爺,天庭震怒,血氣漂杵,就算你是亡命之徒,武當山上千道侶和你們道家祖源又會如何?”接著,向五大漢一指,又說:“你們,若是自命為亡命,且試試看?朝廷治不了你們武當幾個跳樑小醜,哪能治理天下?大明江山還能保全?”
連損帶罵,恐嚇齊施,把眾人鎮住了。常宗是武當最末一代“常”字輩門人,天膽也不敢冒大不韙葬送師門,兇焰早被壓消大半,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做聲不得。
如黑不饒人,他又一拍桌子,厲聲向甘龍說道:“甘鏢頭,這裡本師爺不管了,即與華師爺前往謁見湖廣佈政使,讓布政使大人裁奪。這還了得?湖廣地面不加整頓,說不定大亂由此而起的。水賊猖狂,亡命群集,連受官府節制的武當老道也如狼似虎,不徹底根絕怎麼得了?華師爺我們走。”
兩人推桌而出,大搖大擺舉步。甘龍不知兩人搞什麼花樣,茫然地說道:“兩位師爺請息怒,這是一場誤會,衝草民薄面……”
“別說了,本師爺不算是官,甘探頭大可不必自稱草民;知府大人等著急報,本師爺即行上路。”
兩人拂袖而去,繞過眾人身畔,舉步下樓。甘龍耳畔,突然響起“千甩傳音入密”稀世絕學的語音道:“我倆藉機脫身,免得拆穿把戲,行動也方便些。記住,一切按計行事,套上牛鼻子。”
甘龍恍然,故意愁眉苦臉長嘆一聲,向常宗漠然地說.道:“道長,眼見是一場天大禍事,甘某認命啦!有事請說,甘某洗耳恭聽。不過你所說的全都無用,鴻安鏢局垮在道長身上;貴派高手如雲,也阻不住朝廷千員虎將百萬官軍。要是湖廣佈政使聽那兩位夫子的話,道爺,你最好早些回武當通風報訊好些。”
常宗冷冷地說道:“笑話!貧道僅在言語上得罪那兩個篾片,還能入人於罪麼?哼!”
“道長,你太糊塗啦,昨日兩位師爺隨在下投帖索鏢,一切詳情師爺已於昨晚差急報逕送武昌;敝局紅貨,固然是荊州三龍劫來,但貴派無字輩門人三陰一絕無為,重由白帝三蛟處劫回。在荊州三龍莊中,混江龍答允還鏢,三陰一絕卻橫加阻撓,全讓師爺目睹事實。你想,貴派能脫掉天大關係麼?你還是走吧,別糟塌時辰。”
常宗驚問道:“此事當真?”
“用得著騙你麼?”甘龍便將昨日索鏢詳情說出。
常宗冷汗直流,向身側老道吩咐道:“清師弟,快!追上師叔將情形稟明,請他們設法護鏢不然大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