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曉得事,怎也見拿了?”刀紅隱不住冷笑,道:“倘不是你死睡如豬,奴負你不起,又怎會叫人縛了?”解輿道:“哪個教你負我,你走便了。我須不曾求你。”刀紅隱不再還口。解輿火氣消後,方悟得那婦人為負他走,方才吃人拿了,心下不由暗愧,然而怒氣卻才甫出,麵皮拉不下,只訥訥無語。那解輿在板車上見縛了,左右翻轉不得,手足伸縮不得,獨獨一條頸子可動,轉一轉,又見那婦人面色不善,只得頸子亦不轉了。心下納悶半晌,抑鬱不得發,待問那婦人何人拿了他二人,又尷尬不得問。這板車想是昨夜在那馬廄旁那車了。解輿只得望天,天色甚好,樹梢上浮雲薄如紗,看天色只怕在辰時上下。車行得甚快,不知何人在前方拉車,卻似策馬賓士。到得一處平處,那板車旋漸減緩,終而住了。拉車人將車一放,解輿同刀紅隱二人便被迫半立,斜身靠那板車上,苦不堪言。那拉車人轉身來到二人面前,解輿看時,卻是一個矮短大漢,紫棠色麵皮,面上嬉笑,甚是可親狀。刀紅隱見得此人,卻是一驚。解輿便問那人道:“敢問好漢何事留我二人在此?”那大漢笑道:“小的無事,且邀二位去玉泉寺吃一碗茶。”刀紅隱只是不則聲,解輿道:“既是如此,放我二人下來,我們自家行路便是。”大漢搖搖頭,笑道:“倘放了你們,轉頭也便走了,料是攔腰抱住,把臂拖回,亦是不得轉回。”那解輿料得這個漢子乃是個高手,恁的問他,料也是問不出究竟。沒做奈何處,只得侯待那婦人主意,偏生刀紅隱到得這番要緊關節,卻是一聲不則,解輿轉頭去看她,只見那婦人閉目養神,物我兩忘。解輿以為她仍在慪氣,低聲道:“娘子,卻才在下的不是,你且不計前嫌,開一開言。”刀紅隱只是不睬。解輿心內嘆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那矮漢亦不睬他二人,只往樹下一蹲,翻出一張炊餅,就水便啃。那日頭漸盛,一夜不曾飲水吃飯,此時見那漢子吃得香,解輿頓覺飢渴難耐。解輿因道:“好漢,把一口水與在下吃,可也不可?”那矮漢抬面道:“可也可,不可也不可。”“此話怎講?”“倘官人分明與小的道來,一句不差,這水,官人要吃幾多便吃幾多。倘不說實話,見諒,這水,是一滴也入不得官人口。”解輿肚內尋思:吃不吃得水亦不甚緊要,問到不情願處,我不答便是,且聽聽他是甚的來頭。解輿道:“好漢問便是。”那矮漢道:“小的只問一句便了:神醫吳自開封府尹處盜的是何物?”解輿吃了一驚。肚內思量半晌,左右琢磨不透:他緝捕楊蝶掩之事如今敢是人盡皆知?刀紅隱卻開言道:“杜公,你自不須拿話套他,他自開封府尹盜了甚物,你若是不知,又何須離了蜀中寶地,千里迢迢尋至此處?”那矮漢哈哈大笑:“刀女俠,你卻是高手,在老夫眼皮下偷天換日,一去不歸。你敢不是料錯了。老夫今日來此,非獨獨為著那神醫吳,亦是為你而來。”解輿愈聽愈離奇,不解這婦人與這矮漢有甚恩怨。刀紅隱笑道:“區區太歲,奴不過將了三分,老夫人也甚是慳吝。”那矮漢臉色一變,道:“女俠不曾聽聞禍從口出?女俠且住,倘再肆言,休怪老夫無禮。”解輿見勢不妙,只怕那矮漢一時激怒,將他二人做死,只得低聲對刀紅隱道:“娘子且收聲,勿逞一時口舌之快。”刀紅隱還待開言,卻聽得馬蹄聲作,方看去時,卻見三四個道人打馬而來。領頭一個卻是個老道,餘下幾個乃是後生。解輿肚內稱奇,昨夜方來數個道人,數個尼姑,今日卻又見這些道人。卻不知甚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