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高文心捻著金針,臉色仍平靜如不,但是雪裡梅“見到傾心的郎君就是一針”出口,不知怎地,好卻手上一亂。
志凌只覺腿上疼了一下。抬頭看時,只見高文心微低著頭,秀頸優雅,肌膚如玉,只是呼吸急促,呵氣如蘭,水一般的眼波中神色閃爍,也不知是羞是慍。
雪裡梅見了吐了吐舌頭,包著琴盒自走到柳下,取出琴來置於膝上,素指挑撥,琴音悠揚響起,聽起來是一首曲調古樸的曲子。
楊凌聽之不懂,高文心胸中所藏可不止是醫術,聽出那曲子是《古相思曲》。那強自平靜了許久的面容終於遏制不住浮起一抹暈紅,楊凌只覺腿上又是一疼,不覺苦著臉道:“姑娘輕些……疼……”。
高文心咬著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睇了他一眼。清秀的臉蛋兒紅馥馥的,忽然間似是充滿了嫵媚的女人味兒。她不自然地抬起手來挽了拘鬢角的秀髮,把自己羞紅的臉頰全埋了下去,按信楊凌那一條大腿只是扎個不停,楊凌半邊身子痠麻不已,卻又敢聲張,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總算高文心及時醒覺,看到楊凌大腿發顫,好像正在忍耐痛苦,忙起了針,換了一條腿,待她用完了針,玉堂春才提過籃子,請楊凌和幼娘用餐。
難怪玉堂春累得流汗,那籃中放了一個西瓜,四色精緻的小菜,十多張薄軟的糖餅兒,最上邊還擱了一壺竹葉青,瓷壺用毛巾包了幾塊窯藏的冰塊鎮著,東西還真不少。
六月天竹葉青加冰,這種喝法自然高文心說地,就是玉堂春雪裡梅原來待過的蒔花館飲酒也沒這般講究。高文心老父好酒,家中建有儲冰地窖,如今倒全便宜了楊凌。
榻上剖瓜飲酒,溪邊垂柳撫琴,持杯舉箸,紅袖環伺,而且個個容顏俏美,對他有情有意,對於古代的風流老子們來說,是不是最為夢想的生活了?那麼對於現代的男人呢?
楊凌舉箸一望,水村心亂如麻。唉!是不是我橫下心來盡情享受現在擁有的一切,才是更真實的面對生活,也讓我、和我身邊的人都過得更開心呢?不管是否本意,畢竟這一切,都已來到了自己身邊,地位就象一個磁場,當你升到一定的高度,不管你自己想不想,該出現的,總是要來的。
韓幼娘坐在楊凌對面,小口地咬著甜軟的烙餅,甜蜜地替楊凌佈菜。玉堂春翠袖半挽,為楊凌斟滿了杯子,杯中酒液金黃碧翠,聞之芳香撲鼻,高文心站在竹榻旁輕聲說道:“老爺,這竹葉青里加了砂仁、紫檀、錄歸、陳皮和冰糖、蛋清,性平暖胃、活血補血,對老爺的傷大有裨益的。”
玉堂春雙手捧杯,在悠雅的琴聲中嫣然吟道:“田家足閒暇,士友暫流連。三春竹葉酒,一曲鯤雞弦。請老爺滿飲此杯!”
受不了啦,受不了啦,楊凌渾身不自在,這種“腐朽墮落”的封建士大夫生活,也不是沒經過培養鍛鍊的人就能泰然處之的啊。
他接過杯來,神情倉促地剛想答話,遠遠地有人高聲喊道:“楊大人,楊大人在哪呢?咱家是谷大用,聽到了你應一聲吶。”
“谷大用?”前兩天馬永成出宮採買倒是來過,谷大用隨侍帝前,輕易出不得宮門,他來了。那麼皇上……
楊凌想到這裡慌忙從溫柔鄉里跳起來,急急穿上靴子,他剛剛站起身來,就見十多個青衣箭袖的彪壯漢子,從那草叢路口閃了出來,後邊踱出一個花花公子,身穿一件淡色素花的箭衣,下穿青袖散腳褲,褲腳窩窩囊囊地塞在羊皮短靴中,形似燈籠。這是這月份京師紈絝子弟最風流的打扮。
那公子模樣長得倒俊俏。手裡吊兒啷噹地提著一枝鞭梢兒烏黑的馬鞭,老遠地望見楊凌他便哈哈大笑道:“楊侍讀,朕略施小計就逃出宮來啦,你的傷可好些了麼?”
楊凌趕緊上前見駕,施禮相迎道:“皇上怎麼來了,微風臣不知,未曾遠迎。。。。”,正德皇帝笑嘻嘻地舉起馬鞭在此他肩上敲了一記,假意斥道:“少跟朕來這一套。”
他閃過楊凌肩膀向後邊瞄了一眼。嘖嘖道:“羨慕死朕啦,你想釣魚便釣魚,想吃瓜便吃瓜,想跑到山上睡覺便有人給你扛來竹榻,朕在宮想幹什麼都有人痛不欲生地進諫,被人管得喘氣來,唉!苦哇,真想和你換一換,過些舒心日子。”
楊凌聽了嚇了一跳。正德雖是一句戲言,可是自從上次險些挨刀,楊凌對這些他平素並不在意的小節可不敢再馬虎了。他不在乎。正德不在乎,便別人在乎。在有些人眼中這些恰是君臣父子必須遵守的禮節,否則就是不君不臣,不忠不義,楊凌可不敢再授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