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紀已經出去大半天了,玉華仍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榻上發愣,阿生進來看過一次,還以為兩位主子吵了架,旁敲側擊的問了好幾句,才讓玉華回過神來。
玉華剛才下決心說出那些話後,整個脊背都是緊繃的,她想過李紀會翻臉發火,想過李紀會拂袖而去,想過李紀會出言反駁,但從未料到他會是如此一個反應。
玉華甚至沒有聽懂李紀那話裡的意思,什麼叫“他以後會謹慎行事的?”,難道,是他並沒聽懂自己的暗示嗎?不可能,他二人剛才分明就是藉著茯苓一事,徹底的把話說開了啊,以李紀的城府,哪裡可能聽不懂呢!
想著李紀剛才那個樣子,玉華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乾脆便叫了阿生進來,安排起後日接待顧氏等人的事項來,說起此事來,玉華便有意無意的敲打了阿生好幾句,她心裡知道,顧氏此次突然說要到新昌坊來,表面上是來探病的,實際上卻定是為那李剛一事而來。
這阿生倒也個厲害的,被玉華威脅了好幾句卻是一點不見慌亂,彷彿完全不知道顧氏的來意一般。因顧氏說是來探病的,事情便好辦了許多,也不用設宴席招待,不過這也是顧氏第一次到訪,玉華還是按著規矩仔細安排了起來,除了還臥在床上休息的阿蠻,幾個大丫鬟,連那新從永嘉坊帶回來的阿蓉,也都被玉華指使的團團轉。
如此忙了小半天,阿生進屋來回稟事宜的時候,突然附在玉華耳邊小聲說道:“夫人,外院那邊,郡公爺好像指派人在清查什麼,還有幾戶郡公爺的屬下,正在收拾東西,說是要搬家呢,看起來亂的很,開始咱們這邊的事情都有些安排不下去,後來還是郡公爺發話,要他們不準耽誤咱們的事,這才正常起來。”
玉華點了點頭,淡然說了一聲知道了,她猜到這應該是李紀在大刀闊斧的整肅新昌坊了,見阿生仍是一臉惴惴不安的立在旁邊,便對她說:“此事郡公爺和我商量過了,並不會涉及咱們帶過來的人家,你們只管按吩咐去忙吧。”
阿生一聽不會涉及永嘉坊的人,這才安心走了,玉華看著她的背影,不由暗自思量,也不知顧氏那邊到底許了這阿生什麼好處,竟然讓這麼一個聰明人死心塌地的,連在自己面前也毫不掩飾那向著永嘉坊的一顆忠心。
其實要清理外院的事情,李紀並沒和玉華商量,玉華也有些驚訝他這次動作如此迅猛,也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置那茯苓與小六子。
茯苓從昨日起就押在外院的耳房內,今日直到外院的人用過晚膳了,才又被李紀召到了書房內,她已經一整天未進水米了,走路都有點打晃,到了書房中間,一個踉蹌便趴伏在了地上。
李紀今日忙的夠嗆,此次他是下了大決心,除了劉臘、陳鶴等幾個親近幕僚和他們的家眷,其他兄弟都要移出府去,另給他們租房安置,有些身上本就已有職位的,便按著等級直接安排到了營裡去,且和其他府裡的外院一樣,單獨安排側門出入,與內院徹底隔開,內外院連通的廊道與角門,則都設了專人把守,任何人沒有牌子,都絕對不許出入。
茯苓在地上跪趴了半天,李紀也沒有理她,他好久沒做過這種細緻事了,雖有陳鶴為主安排,最後也總要他過目的,等到他看完了手中的條陳,才終於想起茯苓來,緩緩將目光移了過去。
雖然是初夏的天氣,青石地上仍是陰冷刺骨,茯苓只覺得寒氣從骨頭裡直往外冒,也許是受了涼,也許是因為餓的,她渾身都抑制不住的打著哆嗦,心也慢慢的變的冰涼。
如果說昨日郡公爺起身衝出去的時候,茯苓心裡還抱著一絲僥倖的話,那麼現下趴在這裡,她已經是徹底的死了心了,只是心神恍惚的想到,自己真是很久沒有如此飢寒交迫過了,當初逃出姑姑家裡時,也曾狠狠餓過好幾日,穿著小廝的衣服,偷撿著泔水缸旁的餿饅頭吃,直到快走不動路的時候,卻偶然間得到了世子爺的訊息,如今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今日倒把當初的情形都清清楚楚的想起來了。
李紀皺著眉,有些疑惑的看著地上趴伏的女人,他已經很久沒見過茯苓了,甚至連多年前兩人偶爾歡好時的情形,都已經忘了個乾淨,此時看著她,倒莫名想起她幼年時跟在她哥哥屁股後面的樣子,長的非常難看的一個黑胖丫頭,走路跌跌撞撞的卻很有蠻力,連滾帶爬的也硬要跟在他二人後面玩耍。
沉默良久後,李紀終於開口說道:“夏茯苓,看在你爹孃的面子上,我今日再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有什麼話,統統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
其實剛才李紀上下打量茯苓時,她便已經察覺,她像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