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宇回首看她,並不言語,再看一旁的沈煙,她早已熱淚盈眶,正咬著嘴唇剋制著自己的情緒,繼而深深向茜宇福了身子,滿目感激不盡。
幾個大力太監將蒙依依困在座椅上,她悽楚無力地哭泣著,那樣無助而彷徨,彷彿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宣洩出來。那幽怨的哭泣同樣一聲聲震盪著茜宇的心,她雖不再去看宜嬪的臉,卻暗暗自問,臻傑是悠兒的丈夫,也是她蒙依依的丈夫,不管她們兩者地位如何懸殊,在此意義上是沒有差別的。可這一刻,蒙依依最需要丈夫的時候,臻傑在哪裡?他在什麼地方,是否知道他的女人在哭泣?或者,他正守著另一個女人,安撫著另一顆心?
茜宇的咽喉被什麼沒東西噎住了,卻由心無聲喊道:赫臻,這究竟是天註定的悲劇?還是帝王無法抉擇的悲哀?誰來告訴我,赫臻,誰能來告訴我?
“太妃娘娘。”沈煙含淚上前來,緩緩道,“讓季妃送您回宮吧,這裡有臣妾,定不會再出事了。”
默默而深深的呼吸,讓茜宇把堵住咽喉的東西重新放回心底,她點了點頭,再也不說什麼,也再不去看蒙依依,一手挽了若珣就要走。然垂手間,右腕上的琥珀忽然散落開,茜宇猶自一驚,散開的琥珀迅速滑過面板,卻彷彿徹底撕裂了那顆受傷的心,她怔怔地看著那瑩潤的琥珀四散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越滾越遠,越滾越散,直到完全寂靜下來,就看不到了。
若珣感到皇母妃的手在微微顫抖,卻又似乎被強有力地遏制著,她感到由手傳入心中的竟是這樣一番隱忍的傷痛,彷彿能灼燒人心。
茜宇頷首間的眼神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絕望,她毅然拂開廣袖,挽了若珣轉身離開了正殿,那纖瘦的背影和那裙裾飄動帶起的,是那樣一份無可奈何的傷痛,痛入骨髓讓人亦生亦死。
第十五章 我心昭昭(三)
沈煙怔怔地看著皇太妃離去,方才那頷首間的一抹淒涼,讓她恍然大悟當年文貴妃為何會認為自己與恬妃的性子有幾分相似。
“不要管其他的了,快些把散落的琥珀石拾起來,一顆也不許少。”沈煙直立著身子,指著一班奴才說:“都麻利著些。”
於是除了幾個按著宜嬪的大力太監,所有的宮女內監都趴到地上開始摸索,片刻後紛紛把撿到的琥珀石交到蓮妃的手裡,沈煙取了一方絹帕將其細細的包裹起來。
“姐姐……”蒙依依終於停止了哭泣,她無力地看著沈煙,這一刻她冷靜了,卻明白了自己已在沒有資格去求蓮妃了。
沈煙恨恨地掃了一眼蒙依依,握著手裡的那包琥珀石,冷冷道:“宜嬪娘娘的心氣自然很高了,哪裡還輪到我沈蓮妃來受這一聲‘姐姐’? ”她一手指著宮女太監厲聲道,“一會子請了太醫來給你們主子瞧瞧,但凡再有什麼閃失就一個也別想活了。宜嬪手裡如何有這把利器,本宮慢慢來和你們算賬。敬事房的總管前日裡還說最近清閒得緊,正好把你們都送了去,一個個把身上的皮熟一遍才好。”
眾奴才嚇得匍匐在地上,顫顫巍巍地向蓮妃起誓,篤定不再要主子有什麼閃失了。沈煙妃冷哼一聲,又瞪了一眼蒙依依,便廣袖輕拂,只留下一個失望而決絕的背影與蒙氏。
回寢宮的路上,若珣一直都緊緊握著茜宇的手,不知為何,若珣由心希望自己手心的那一點熱度可以溫暖母妃,因為母妃的手是那樣冰冷,好似寒冬臘月捧著一塊冰凌,透心的冰涼。
皇太妃出面阻止宜嬪尋死之事一時間傳遍了整個皇宮,妃嬪們無不竊竊私語暗地裡說著個人的想法。皇太妃傅氏與眾人的印象著實太深,回宮第一日就杖責宮嬪,繼而遇刺,再而驚豔地出現在迎接皇太后的晚宴上,到如今幾句話制服宜嬪。即便她如何淡定內斂、與世無爭,都難以讓人無時無刻不感念她一代寵妃的耀眼光芒。
“皇母妃,”若珣將茜宇送回內殿,她柔柔地喚了一聲,問道,“母妃她在南邊過得好嗎?”
茜宇心頭一怔,感念若珣的拳拳心意,拉著她在身邊坐下,和聲道:“方才母妃為難你了,要你說那樣的話來。”若珣搖了搖頭,一雙晶瑩的大眼睛裡滿是善意的笑容。
“你母妃很好,她只是想你。”茜宇說著,將若珣抱在懷裡,輕聲道,“好孩子,你放心,母妃絕不要你嫁去高麗,不要你一輩子脫不開宮闈傾軋的悲哀,你長大了,母妃這樣說,你能明白的是不是?”
“是……”
這一日,茜宇吩咐緣亦不管馨祥宮外任何事情都不必稟報她知道,於是一直到晚間兒子從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