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當初之所以讓王越施獨自住在昭雲殿,只因那裡是整個皇宮陽光照射最好最適合養病的所在,可王越施的身體不見得如何大好,倒最後送了命去。現如今又說要不過落水發燒且早就好了的凌美人養病,難道又要她住到昭雲殿去麼?
凌美人自然惶恐,她寧願在重華宮裡做一輩子的美人,也不要那貞儀貴妃死後的哀榮,這回倒鼓足了勇氣低聲推卻道:“嬪妾在重華宮一切都很好,只怕遷出後又需得花費用度,皇上和娘娘的恩典雖大,但實在折殺嬪妾了。”
可見淩氏從未見過什麼市面,帝后已然一唱一和地提出這件事情,哪裡還需她一副節儉賢惠的模樣來推辭,倒是品鵲從前跟著張文琴見多了這種場面,連忙她拉了拉凌美人的袖子制止她繼續犯傻,繼而笑道:“皇后娘娘既是擔心凌美人獨住反缺乏照顧,嬪妾倒覺得秋棠閣是再適合不過的地方了。那裡雖然不大可僅嬪妾一人還是覺得冷清,嬪妾獨住至今總盼著或有一日有其他人搬進來一起住,便是偶爾說說笑話也比一個人強,眼下看著彷彿凌美人來與嬪妾同住最妥當不過了。”
茜宇也笑道:“哀家也以為秋棠閣合適,萍貴人最是心思細膩,若凌美人再有身體不好,有你在也叫眾人放心。”
品鵲拽了拽淩氏的袖子,遂與她一齊向上位盈盈拜倒,口中忙不迭地謝恩。
眾人自然賀凌美人遷居之喜,殊不知更大的恩典還在後面,當一席飯畢,皇帝沒有跟皇后或任一妃嬪回寢殿休息,而是徑直去了涵心殿,但半個時辰後尚住在重華宮的淩氏便被召往涵心殿侍寢,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這重華宮的,只記得一道道炙熱的目光險些將自己的身軀灼傷。
“很晚了,珣兒怎麼還不休息?”馨祥宮內,璋瑢還未離去,見若珣一臉疲倦地立在自己和茜宇邊上,不由笑道,“是在等母妃走嗎?”
若珣實誠地點了點頭,笑道:“您還未回宮呢,兒臣怎麼好先去休息。”
璋瑢欣然笑道:“看來皇上倒不用怕他的皇妹將來出嫁後以公主之尊自居,在婆家無視孝悌之道,駙馬爺氣不過也來一出《醉打金枝》鬧到他面前呢!”
茜宇也附和著玩笑,比一比手道:“姐姐真真多慮的,現如今有好東西都先向著那一位,在你我面前不過應景而已。”
若珣羞得不行,水靈靈的眼睛裡溢滿了委屈,扯著茜宇的袖子道:“母后沒得總拿珣兒打趣,回頭那幾個小傢伙也越發不敬我了。”
姐妹二人暢懷而笑,璋瑢哄道:“快去睡吧,母妃今日和你母后好好說說話,夜裡也不走了,你沒瞧見璃兒已經睡著了嗎?快替我們去看看那幾個小傢伙,接著你也早些睡,我們這兒自有奴才來服侍。”
“是了。”若珣方才作罷,向二人行禮後姍姍離去,看著她半走半跑活躍的身姿,璋瑢停下了手裡的團扇笑道:“從前我們也是這個樣子的吧!”
茜宇單手支頤懶懶道:“我進宮那會兒和珣兒眼下一樣大,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模樣了。”她又挪了挪日益笨重的身子笑道,“再過個九年,我們都會老吧!你看張文琴,早就不是九年前的模樣了。”
“她往後沒什麼事要操心的,不定日子比我們過得更舒坦呢。”璋瑢又輕輕搖起團扇,“有那麼出色的兒子媳婦……”她頓了頓,問茜宇,“今日帝后可實在是默契得緊,只怕在座的娘娘們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茜宇轉著手裡的玉扇沒有說話,眼眉間卻一副瞭然之態。
璋瑢神色悠悠,話語卻十分尖銳:“怎麼想起來走這個小美人的棋子?可憐人兒一個,若被誰算計了,只怕叫天天不應的要生生地被活吞了。”
“誰也沒利用她,當初她倒會挑地方自盡來著,三尺白綾在自己屋裡頭了結豈不乾淨?”茜宇說得極平靜,“當真要避世的,今日整個重華宮我單單請她一個,若是姐姐一定稱病推託吧!她恐怕早就厭倦了那個地方了。”
璋瑢的面色停了半刻,繼而才道:“如今你看人,總往深裡再看一眼?可若……這個凌美人當真白紙一張乾乾淨淨一個人,你不怕自己害了她?”
茜宇笑得很篤定,“路總是自己走的,她凌美人今日不因我和皇后而得到皇帝眷顧,將來也定會有機會侍奉皇帝。說到底她是皇帝的後宮,也許熬得住一年兩年甚至三年四年,可若看著門楣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一步步上去了,又能有幾個甘心的?”
璋瑢沉默了很久,苦笑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刻意在我面前做出這副城府極深的姿態?還做從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宇兒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