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展開聖旨,字字入眼,卻又模糊了眼睛。畢竟到如今,璋瑢依然無法相信妹妹留不住赫臻的命,無法相信赫臻狠得下心拋棄妹妹和孩子。父親那句話,可信不可信,誰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吱嘎”一聲,宮室的門被開啟,挽香端著水盆進來見主子已坐了起來,不禁道:“今日天氣涼爽些,奴婢睡得沉了點,主子倒還是這麼早就醒了。”
璋瑢淺淺一笑,“我也才醒,璃兒那邊醒了麼?”
“其實時辰還早的,奴婢一會兒就去叫醒小王爺。”挽香說著過來將紗簾攏起,卻聽璋瑢叮囑:“昕兒從小被封了王的,自然是小王爺。璃兒只能算皇子,你們往後喊她小皇叔是了。旁人怎麼叫我管不來,我們宮裡還是要遵著規矩來。別自己沒了輕重。”
挽香笑著應了,侍奉璋瑢洗漱梳妝後便一同過來臻璃的屋子,小傢伙已被乳母喚醒正攏著頭髮,一見養子璋瑢便無比喜歡,笑著道:“坐好了,今日母妃替你攏頭髮。”
“母妃!”臻璃端端正正地坐著,見鏡子裡的母親笑得那麼溫和,不禁道,“您真美!”
璋瑢忍俊不禁,嗔道:“你那麼小年紀,知道什麼是美麼?”
臻璃笑答:“‘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母妃就是窈窕淑女,璃兒往後也要娶和您一樣漂亮的姑娘做妻子。”
“那小皇叔眼界可就忒高了,您還以為像娘娘這麼美的女子隨便就能有的麼?”挽香在一旁已忍不住笑了。
璋瑢睨她一眼,罵道:“他胡言亂語,你還跟著起鬨。”遂對兒子道,“小小年紀的,不許想這些。你可仔細了,你們皇嫂最不喜歡男孩子扭扭捏捏不花心思在課業騎射上。若你這心思叫她知道了,她可不看母妃的面子,莫要吃了苦頭才知道改。”
臻璃狡黠地笑道:“璃兒知道,歡兒他們早說了,皇嫂惹不得的。”
“你們這些小傢伙。”璋瑢已替兒子攏好了頭髮,又拿了衣裳來替他穿。
臻璃伸著手配合母親,但問:“五哥怎麼還不來上書房上課?宸兒都來了,五哥哥還要受罰麼?”
“是啊!”璋瑢不願多對兒子解釋,只道,“所以你要聽話,在書房裡好好上課。”
“今日璃兒去給母后請安吧!”臻璃一本正經道,“璃兒很久沒給母后請安了,很不孝。”
璋瑢捏著兒子的臉嗔道:“想見你五哥嗎?你個鬼精靈,如今性子倒長開了。”
“嘿嘿……”臻璃笑得很無邪,繼而吃了些點心,又背了幾句書,便有轎子來接,早早去了書房上課。
“您今日還去馨祥宮用早膳麼?”挽香記得昨日太后請主子往後常常去馨祥宮吃早飯的。
璋瑢卻擺手道:“那裡一屋子人要照顧,又忙著張羅出東殿給慈愨太妃回來住。我不過去添亂了。這刻……”璋瑢頓了頓才道,“我想去個地方,你跟著我就好。”
挽香不解,卻從了。
“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馨祥宮裡,茜宇看著兒子背誦卻打斷了他,問:“為什麼背這首詞?”
“母后不喜歡麼?”臻昕愣了愣。
茜宇笑道:“周邦彥之詞多精工華豔,唯此首清新自然。精工也好,自然也罷,母后倒不希望你此刻就鑽研這些詩詞,仍將幼學之書讀好,其他的待年齡漸長慢慢學便是了。”
“母后誤會了,只因昨日元戎纏著兒臣說再過些日子是蓮妃的生辰,她不知要如何賀母親壽,四姐姐說若元戎頌詩一首蓮妃一定喜歡,挑了半日就選了這首出來,要兒臣先會了,再一句句教元戎。”
“什麼心思,偏偏這一首。”茜宇嗔笑道,“上闕敘蓮之清美,下闕抒客居思鄉之情,你這姐姐,如今左也相思右也相思,也不管相的什麼思的什麼。”
“兒臣獨喜歡這一首呢。”若珣恰翩然進來,髮簪上垂墜的水晶珠子映出半臉緋紅,繞開茜宇的話道:“蓮妃娘娘修長柔美,您瞧不管這夏日如何毒辣,蓮花總是亭亭而立,亦靜亦悠,顏色也顯恬淡,的確與蓮妃娘娘的性格像了十分。”
茜宇見她顧左右而言他,也不想在兒子面前多取笑她,遂道:“也罷,這詞短一些,不為難元戎花工夫背誦。便是女兒朗朗吟誦的,什麼叫她聽來都好。”
若珣甜甜笑著膩在茜宇身旁道:“正是,元戎哪裡懂這個。聽聞裡頭講了蓮花,又與她母親封號相同,早樂顛顛地要昕兒抄一篇她帶去,要乳母偷偷也教她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