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見到那小巧殷紅的唇,大紅的顏色在清淡的背景裡如此顯目!
唐梵卻是從尾椎骨一顫,忍不住在並不低的溫度裡打冷戰。
斜風吹細雨,鑽進她的衣領,唐梵歪過手裡的雨傘,順勢擋住斜過來的雨絲,她的瞳仁猛地一縮——在風雨裡的女人,四周仿若靜止,風吹動不了她的黑髮。
四下裡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很多,唐梵感覺到了寒意和不安。
難道……又是、那個?唐梵心裡猜想著紅唇女人的身份,看見她豔麗如血的雙唇微微彎起向上的弧度,那是一個十分動人的笑容——十分凍人才對!唐梵渾身泛起的寒意,在春日的季節裡好像回到了寒冬大雪時,她抱著胳膊,後退幾步,不打算再去看那女人一眼,轉頭就跑。
鬼?那女人絕對是鬼!
半年前開了陰陽眼之後,眼前的世界倏忽光怪陸離起來,那些形形□□的人類背後,掩藏著彼岸的生靈,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妖鬼魔怪、魑魅魍魎,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這奇怪的狀態她適應了很久,那些面目不忍睹的鬼怪,令她多日食不下咽;或者她在某地尋路,問了一個路人,那人回頭過來卻是鮮血滿面;看見迷路而哭泣的小孩,上前安撫,卻是被小鬼死死纏到頭疼發燒……她看得見鬼怪,卻很難去區分他們和它們,這會造成很多麻煩,於是她只能要求自己遠離那些看上去很奇怪的事物。
譬如今天看見的這個紅唇女人,渾身泛冷的感覺和奇異的打扮,很確定地告訴她——這是它。
陰陽眼可看彼岸,只有這個效果而已,對於鬼怪她還是普通人一個,絲毫不能對付半分,其實還是眼不見為淨。
唐梵攥緊脖子上掛著的紙符,硃砂畫就的護身符在手心裡微微發著熱。
果然是那種東西!
蕭語送給她護身符就說過,這東西一遇見異類就會發燙,算是一種警示,且能擋住大妖的一擊。但是隻有一擊而已,她吸了口冷氣,一般的鬼怪靠近她,聞見這紙符的味道便會遠遠繞開——如今,她奔跑中回頭掃了一眼,那女人就在她七八米之後跟著,腳不沾地飄飛而來。唐梵心裡一個咯噔,這是什麼道行的東西?!
果然應該翻翻黃曆的,大概寫著忌出行吧!臨近五一小長假,被老媽一個電話催回了Z省,她急急忙忙坐了火車,到了武林市。然後又是坐大巴,在丘陵的柔軟弧度裡,到達乾鎮。
離祖父家還有半個鎮子的距離,她卻在青石橋被鬼堵住了。
小時候走過青石橋的時候,總覺得清涼無比,現在想來只怕是因為這個女人的作用。看不見倒也罷,看見之後,只怕性命都保不住!
以唐梵現在的速度,其實跑過大學的八百米素質測試的跑步完全不費力,當初跑完後累成狗,現在卻因為腎上激素分泌得絲毫感覺不到腿部的痠痛,人的潛力看來是可以在險境中激發。但是她腦中晃過各種想法,都被身後的寒意給凍住了。她早就嫌棄雨傘帶起的阻力吃力,扔去了,一路快跑,細濛濛的雨絲打了一身,薄薄的春衫貼肉發冷起來。
“呼——呼——”不知不覺喘氣沉重起來,她唯一感覺到的溫度只有胸前的紙符了。
她還記得蕭語教過她的一些低階術法,鎮魂咒配合開光的紙符,可以對鬼類造成傷害,那個東西是女人的打扮,想來原型大約也是人,人變的異類大多數都是鬼,而且寒氣如此之重,是陰鬼無疑。
“奣(weng)笪(da)烈都笪烈都笪沙哈——”她口中喃喃低語,拽下脖中的紙符,猛地向後拋去,本來該是自由落體的紙符,卻是在唐梵唸完最後一個字時,化為一道暗紅色的亮箭,直刺女人。
瞬息而逝,唐梵眨眼的時間,紙符化作的長箭已然射穿女人的身子,從她的腹部刺過,唐梵透過那個小碗大小的洞口看清女人後面的青灰色雨絲,帶著絲絲焦灼煙氣冒起。
有效!她心裡一喜。
女人手裡收起的紙傘忽而化作黑色的灰燼,像清明燒的紙錢一般碎裂在雨水裡。
腹部的洞依然存在,但是除卻那柄消失的傘之外,她還是站在唐梵五米處,腳尖從浮空裡墜地,站立在青石路上。
五米的距離,她還是看不清女人的眉目,只見得火紅色的唇瓣。
沒用!她心裡一緊。
心情從喜到悲,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從頂端跌落,心臟不由自主收縮起來。
唐梵暗暗罵了一句靠,她是要交待在這裡了,算好的是,她也算沒有客死他鄉,雖然不在菰城,武林市也算是故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