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混混漸漸膽怯了,驀然跪了下來,紛紛磕頭,“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大爺饒命啊!”
顏生錦慢慢地站起來,額頭的鮮血流下來,滾燙,流過冰冷的肌膚。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了一絲溫度,五臟六腑卻仍在沸騰如被火炙。
“出去。”
他說。吐出來的彷彿不是兩個字,而是兩塊冰。
兩人連滾帶爬地閃了出去。
花千初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知覺。
他走過去,明明只有幾步之遙,卻像是走了千萬年才走到她身邊。
慶雲走上去,一看她臂膀的守宮砂仍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顏生錦整個人忽然脫力,軟軟地靠著床倒下。
“沒有來遲……”他喃喃地說,腦子裡翻來覆去只有這一句,“還好……沒有來遲……”
到了這一刻,渾身的知覺才慢慢地恢復了過來,頭上的劇痛,四肢和背上的傷,如潮水一樣湧了上來。他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僅僅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也痛得額上滴下冷汗。
喘息了片刻,他走出了房門。
在院子等著的每一個人,花家的族人、護院和店鋪夥計,沒有一個人見過這個樣子的顏生錦。
他的頭髮散亂,鮮血流下臉頰,眼睛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一步一步走出來,好像隨時都要倒下,護院立刻上前扶住他,他穩了穩心神,道:“今天,辛苦各位了。小姐被這兩個小賊搶劫了錢財,這兩人還想綁票勒索花家,各位都是見證。”
看著渾身顫慄的兩個混混,胸中的憤怒和痛恨立刻湧了上來,他遏止住自己殺人的慾望,低聲吩咐:“把這兩個人送到官衙去。”
這番話,算作是對這次意外的解釋。然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出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心裡知道,回去之後,每人少不得都有一份封口的好處。
因此大家都依言退了開來,顏生錦吩咐月牙兒:“去僱一輛轎子。”
月牙兒去了。片刻,僱了一乘青衣小轎來。
顏生錦把花千初抱了出來,一起上了轎。
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方若寧一眼。
“哈哈哈……”方若寧狂笑了起來,“好啊,好啊,英雄救美啊!顏生錦,你封得住花家人的口,怎麼不把我也送進官衙去啊?!”
顏生錦看了她一眼。
冷到骨子裡的一眼。
沒有一絲情緒,沒有怨恨,沒有驚異,沒有憤怒,什麼都沒有。
就像看到一個陌生人,就像看到一縷空氣。
於是方若寧震驚地明白,她從此被永遠地剔出了顏生錦的生活。
她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你何苦如此?”慶雲嘆息道,“你本來已經走投無路,是顏生錦救了你,還娶你給你安排安寧的生活,你為什麼不能安分一點?”
“安分?!”方若寧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她,“風涼話誰不會說?你能看著你的丈夫眼裡心裡只有另外一個女人?!狗屁!”
慶雲微微搖頭,“這是你最大的錯誤。”
“我想守住自己的丈夫,有什麼錯?!”方若寧痛心疾首,“我有什麼錯?!”
“你錯在把顏生錦當成了真正的丈夫,想獨自佔有他。你應該知道,顏生錦是屬於花千初的。無論他有沒有妻子,他心裡永遠都只有花千初一個人。幸好,這次千初沒有事,如果千初真的出了事,你就會知道,你對千初所有的傷害,都傷在了顏生錦身上。”慶雲最後看了她一眼,眼神裡有悲憫,“千初好好地活著,他才能好好地活著,你才能好好地生活。可惜這個道理,你竟然不知道。現在,你親手把自己的生活毀了,從今以後,好自為之吧。”說完,她跟上了前面的轎子,走了。
轎子遠去了。
永遠地遠去了。
方若寧呆若木雞。
錯了嗎?
真的是她錯了嗎?
一兩江湖之兩生花第二部錦衣行末章天亮以後
“啊——”
花千初自噩夢中醒來,滿頭是汗。
有人抱住了她,那懷抱帶著讓她安定的氣息,她重新睡過去。
屋子裡安靜極了,雪渚煙的清淡香氣沾附在帳幔上,寂寂的夜色裡只有她的呼吸。
驚醒了三四次之後,她再一次睡著了。
窗上透出一抹青白,快要天亮了。濛濛的光透進來,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眉頭仍在緊皺,彷彿夢裡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