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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窗戶拆了,窗臺上橫塊木板。以前寫作的時候,我就在床上放一個小板凳,伏在這塊木板上寫。在這裡大概寫過十幾個中篇小說,一兩百首詩,基本上都沒發。

冬天還好,夏天要命。冬天我用兩床棉被,可以想方設法把腳、腿、後背包好,包得暖和和的。寫到忘我處,被子掉了,母親就幫我再包好。夏天就難了,雖然只穿個短褲,但就是連短褲都會溼,這還好,難對付的是本子。手腕上流出的汗,會把本子弄溼,就不好寫。更早以前我是寫武俠小說的,寫過的篇數不記得了,按字數算,一百萬不會少。寫過武俠的本子疊在一起,有一尺厚,比姚雪垠的《李自成》還厚。李自成不是漢人,姚雪垠在《李自成》的注裡說,李自成是米脂縣的李繼遷寨人,李繼遷的祖先是党項人。党項人以姓氏分為許多部落,拓拔一支勢力較強,唐末居住於今寧夏、陝、甘邊區及與內蒙古接壤一帶。其部落首領拓拔思恭,因幫助唐朝*黃巢起義軍有功,受封為定難軍節度使,夏國公,賜姓李氏。傳了七代到李繼遷,自稱夏國王。李繼遷的孫子李元昊,於1038年稱帝,建立西夏國。西夏傳國將近二百年,於1227年為蒙古所滅,西北地區的党項人士也與漢族同化。李自成拿下西安,建立大順王朝後,把西夏太祖李繼遷立為祖宗。所以李自成雖系漢族,卻是西夏國的羌族後裔。

以前母親最擔心我的有兩件事情,一是看書,我從小就愛看書。廠裡有個圖書館,很小,書排了三面牆,我在那裡借書看。做完作業後我就看書,看到家裡人都睡了,還在看。開頭母親高興,兒子愛看書,將來一定會有出息。後來她受不了了,生怕兒子會變成神經病,一看起書來,就飯不吃覺不睡的。每次她都念叨著:“算了,休息休息吧,一個小夥子整天悶在家裡,廠裡沒一個像你的。”母親不知道書本給我帶來的快樂。最先是迷故事,後來是迷愛情,再後來對文字著迷。你看都是景物描寫,肖洛霍夫在《靜靜的頓河》裡,和別人就是不一樣。平常我們在文學課本上看到,描寫景物要有六感——眼耳鼻舌身意,其他作家那裡很難看到,可肖洛霍夫那裡比比皆是。

《靜靜的頓河》是肖洛霍夫從1926年開始直至1940年,共用了14年的時間才創作完成的,這是他的處女作。這部處女作一經問世,立刻受到國內外的矚目,被人稱作“令人驚奇的佳作”,“蘇聯文學還沒有遇到同它相比的小說”。此書於1941年獲斯大林獎金,1965年獲諾貝爾文學獎,肖洛霍夫成為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蘇聯作家。書中的主人公叫葛利高裡,他和阿克西妮亞一波三折、蕩氣迴腸的愛情是全書最精彩的篇章,這種“第三者”的愛情,如果給我們的一些作家來寫,他就會得心應手地把大腿寫得淋漓盡致。但是肖洛霍夫寫得多麼乾淨!不是本能亢奮,而是人性的純潔、愛情的優美以及心靈在愛情破滅時的絕望。愛情是奔流不息的頓河,愛情是熊熊燃燒的晚霞,我們看到的是刻骨銘心的愛情!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被西方小說中的愛情矇住臉,不管哪部作品,我先看到的總是愛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司湯達的《紅與黑》,列夫•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羅曼•羅蘭的《約翰•克里斯托弗》,甚至在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但丁的《神曲》、卜伽丘的《十日談》裡,我也看到了愛情,更別提托馬斯•哈代的《德伯家的苔絲——一個純潔的姑娘》了。也有許多看不懂的,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就是一部。我最喜歡的外國作家主要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海明威,喜歡他們的原因是覺得他們囉嗦,幾乎所有囉嗦的作品我都偏愛。什麼左拉的一本《家常事》啦,1994年《中國作家》雜誌艾丹的一篇《列車西行》啦,等等。老陀的囉嗦是神經質的,海明威的囉嗦是小男人式的。

母親最擔心我的另外一件事情是寫作。寫起東西來,我茶喝得多,煙抽得兇,搞得床上到處是菸灰,被子也好,衣服褲子也好,總有被菸頭燒掉的。母親擔心有一天我把家燒了都不知道。

寫得多,發表的很少,母親就問,這到底是做什麼?寫得這麼辛苦,除開你自己看一遍,就鎖進抽屜了,有什麼意思呢?開頭我沒把老孃的話放進耳朵裡,有一天忽然再次想到她的話,不禁驚出一身汗來。我看看寫過的本子,一個抽屜都裝不下了。我翻翻這些所謂的“作品”,幾乎不能入眼。我看的書不算少了吧?“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兩萬卷不敢誇口,可是一萬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