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整個南京城都在瑟瑟顫抖。
連續兩次鴉片戰爭的失敗,給國人帶來的信念是:英國人不可戰勝!
跟英國人的無敵海軍交惡,並且開戰,這個兩江總督的腦袋裡是進了太湖水了吧!
張戈是一名南京府的小吏。他祖上是旗人,但母親卻是漢人,所以他沒法拿旗餉,不過在南京城內,他的小日子卻也過的不錯,稱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比起那些吃不飽飯的平民來說,無疑是很幸福的了。
張戈胸無大志,就是想守著這份小小的幸福。可是,幾天前,準確來說是十一月二十一日起。這份小小的幸福就被人破壞殆盡了。
張戈至今還記得那個早晨。那個本來很是晴朗的早晨,但當他收到一份猶帶溫度的報紙後,就感覺到整個天都塌了。
張戈是識字的,所以他掃了那報紙幾眼,就知道了昨天英國軍艦沉沒的訊息,報紙和油條掉了一地。
其後。整座南京城開始戒嚴,府衙中人出來巡街,總督府裡的人進進出出偌大一座城,多次敲響了警鐘。
放目望去,整個一片兒人心惶惶。張戈渾渾噩噩地去衙門報了個到,就被趕了出來。上司要求他去安撫百姓,尤其是找到那些不識字、但卻喜歡道聽途說的平民,把他們控制住,不要讓恐慌情緒在南京城擴散蔓延。
這是一個瑣碎而麻煩的任務,張戈對此深惡痛絕,在累死累活忙活了幾天後,他一閒下來,就會大聲咒罵那個開辦免費報紙的鍊金國王!
聽說,免費的報社就是財大氣粗的他創辦的,不光如此,報社每天還會僱人專門坐在茶樓裡讀報紙,什麼海外軼事、撈金商機、歐洲戰爭、貴族情仇聽得那些泥腿子們是如痴如醉,興高采烈,暈乎乎的連自己姓什麼都不曉得了。
這個變化,最開始張戈也是蠻贊同的,畢竟多了茶餘飯後的聊資,多了一種免費的消遣方式,他有時還會去小飲幾杯可現在,張戈卻恨不得帶人去砸了那家報社的招牌!
當然了,張戈也就是想想,真去做,他可不敢!
因為那家叫做《鍊金全球快訊報》的報社,從十一月二十二日開始,門口就多了許多剃了辮子的衛兵把守,他們手裡的長槍,漆黑而精幹,流線妖嬈曾經摸過槍的張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絕對是最新式的洋槍,威力嚇人,比起衙門、城防軍那些亂七八糟的雜牌武器要高出十幾個等級不止!
另外,在二十九日之前,南京城外不斷有金髮碧眼的洋人驅車進來,張戈隔著老遠見到過一次,幾名衣衫革履的洋人從馬車上下來,全是一副氣勢洶洶的尋仇模樣,與此同時,張戈也感受到了他們走起路來腳尖帶起的興奮和激動勁兒。
那是一種舉起刀叉、準備美餐一頓的興奮得意勁兒,張戈每次買豬肉回來打牙祭時,腳下的步子也是這種感覺。
高層的博弈張戈不曉得,也不需要曉得,他只是知道,二十九日這天,老天爺像突然發怒了一般,雨水開了閘沒停地下,水流成災,將南京城好多條街道都淹了,地勢低窪的民居也都灌入了水,張戈好些,但也只能躲在家裡,帶著一妻一妾和兩個兒子,蹲在二層的閣樓,發愁地看著窗外手臂粗的白色水柱不要本錢般嘩啦啦地下
“爹,我要出去跟小石頭玩!我會玩水呢!”
張戈八歲的小兒子,不曉事理地鬧騰。
“敗家兒子,給我消停些!大寶,給我看住小寶,這麼大的雨沒看到嗎?出去玩水?我看是水玩你吧,你出去試試,雨水就會把你沖走,衝進龍王爺嘴裡!別說小石頭,就是大石頭也沒用,嘿,南京城的城牆今天裡能不能保住,還難說呢!”
張戈多少知曉點內幕,一臉的愁色,心情煩悶下,搧了小寶一巴掌,片刻後,就聽得孩子的哭嚷,婆娘的埋怨,以及十五歲的大寶摟著小弟哄啊哄的聲音
作為一個合格的小吏,訊息靈通是必備本領。因此,今天在城外三十里江面上的那場海戰,張戈是聽到了點風聲的。
天哪,英國佬的戰艦攻打咱們水師的營地,這勝負,還用說嗎?
張戈越想越是煩躁,於是又踹了小寶的娘、他那姿色漸衰的小妾一腳,吼道:“喪門娘們。別tm哭了!告訴你,今天咱水師要是敗了,就等著城牆被洋鬼子打破吧!”
張戈祖輩是北京人,他小時候就曾聽過英法聯軍攻佔北京,火燒三山五園(也就是火燒圓明園)的故事。
在他腦海裡,烙印下了英國人是無敵的念頭,難道這一幕在三十多年後,又要在南京城再發生一次?